一个月后。
一辆崭新的四轮马车,急速行驶在直穿葛沽镇的大路上……
一条同样崭新的大路。
先将路基挖开然后夯实,再用人工敲出的一块块大致一立方分米左右石块铺底,中间用碎石和沙子将缝隙灌满,而上层铺的全是核桃大的小石块,不过往返车辆行人带来的泥土让它完全变成一片硬壳,尤其是这样的寒冬季节,马车跑在上面恍如行驶在一块坚硬的石板上。
“这是杨都督修的,拉一两千斤的马车走着都嘛事没有!”
车夫自豪地说。
坐在软垫上的宋应星听到这个名字立刻冷哼一声。
同时杨信那阴险的嘴脸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旁边同车的黄道周也是同样的反应。
他们的考核已经结束。
宋应星没通过骑射,但算术进了前三,所以事实上已经成为进士,哪怕会试失败也没事,因为殿试除非特殊情况几乎不会再被淘汰,所以他这个赐同进士出身已经几乎定了。倒是他哥哥宋应升两项都没通过,故此只能看会试成绩,但就算会试被录取也只能止步三甲,因为他没有参加殿试的资格。
只能赐同进士出身。
如果会试不被录取,那这次宋应升就只能落第了。
黄道周两项全通过。
虽然只是勉强通过,但却终于通过了,剩下只要会试被录取,那么就可以参加殿试了。
不过这次骑射考试却爆冷。
来自南方的举子卢象升居然在骑射考核中夺得第一。
这个结果让北方举子很尴尬。
但南方举子同样尴尬。
因为包括震孟,陈仁锡这些南方举子的核心人物在内,百分之七十的南方举子没通过骑射,虽然骑射考核的标准已经很低,只要骑着马在走马中用最低的四十斤弓,射八步距离上的靶子能有五中一就行。
但是……
百分之三十南方举子根本就连四十斤弓都拉不开啊!
更别说骑在马上拉开了。
更别说瞄准了。
实际上有近两百举子在马背上奋力拉弓时候直接掉了下来,包括刚刚因为签大义觉迷录而身败名裂的邵名世,最终南方举子们的骑射考核场面无疑是很欢乐的。甚至还有一个举子差点把报数的鼓吏给射死,吓得那些鼓吏们纷纷穿上重甲全副武装战战兢兢。在这种情况下,卢象升这个骑射考核第一的南方举子,恍如苍蝇群里的一只蝉般突兀,同样苍蝇们迅速与他保持距离。
至于算术考试的水平倒是南北不分上下……
都不怎么样!
但算术第一也是南方人。
一个此前名不经传的湖州举子。
茅元仪。
这辆新式的四轮马车继续在冬日的葛沽小镇穿过,很快出现在他们视野的是一片造船场,这样的天气依然有部分工匠在工作,一排十二艘千料以上的新式战舰正在建造,而且都已经接近完工。
“水师营的,之前那些都给了东江水师,水兵才撤回来,这些新的明年开海就能用上!”
车夫介绍。
“那是何种战船?”
宋应星终于忍不住,指着一艘特殊的帆船问道。
这艘不再使用硬帆,而是一整张帆布做成的船帆,两根桅杆上全是这样的,从上到下恍如张开的一个个巨大白色翅膀,不过比那些千料战船还要小。实际上已经完工,一批水手正在训练操纵这些船帆,因为和硬帆完全不同,他们必须重新学习这东西的使用,甚至可以看见几个明显是红毛人的家伙在忙碌。
“这是杨都督新造的,他管这个叫快船,据说比别的都快,而且还最善于抢风航行,以后专门用来传递消息之类。船上那些红毛人是杨都督的家奴,他们多少会用这种帆,不过听他们说这样的船他们也没有,倒是什么国的人用这种,好在他们多少会一点点,杨都督就让他们带着。
这些红毛人里面还有个黑黑的就跟妖魔一样,据说是个公公。
不过不是咱们大明的公公。”
车夫说道。
“哼,公然逾制!”
黄道周说道。
“上次有御史弹劾过,他说是什么昆仑奴,唐朝就有的,据说陛下准许他蓄养!”
宋应星说道。
“听他胡说,就是红毛人带来的黑奴,据说在海外一个地方抓的,天方那边防止污了血脉,统统都是先净身再用。”
黄道周说道。
说话间他们的马车在船厂驶过。
宋应星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那其实就是一艘纵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