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问,一个从出生就被幽禁在方寸之地的孩子,身旁只陪着连说话都困难的忠仆,在眼看丑奴被杀害,自己又被陷入火海之后,奇迹生还,可带着懵懂无知和胆颤心惊,她又如何在这陌生的世界存活下去?
当年,还是世子的楚云堂怜惜她,将她带回了青云国,她先去了侯府,后来因为一些事,才被送入了暗卫营。
那时候,她只知道训练,不知疲惫的训练,似乎那就是她唯一有兴趣的事,她不和任何人亲近,因为在她的心里,除了那个救她离开墨云国的人,还有那个给过她手帕,帮她上药,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孩子对她抱有善意以外,这世上就再没有好人。
直到很久以后,她认得了字,也开始说话,很多事情,她才渐渐明白,不能因为曾经被伤害过,就不再去相信人。
曾经,她活得糊涂,直到最后,既没有保护好要保护的人,也没有找到机会为爹娘和丑奴报仇,既然老天让她重来一次,她定要活得明明白白。
只是如今,她这个年纪和长相,再呆在墨云国,并无益处,还不如先去青云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让自己变得足够强大,等将来时机成熟,再回来不迟。
想着想着,大概因为年纪还小的缘故,她竟真的有些困了,想到楚云堂就在她身后,她干脆放心的靠在大石旁打起瞌睡来。
楚云堂眸光一闪,他走上前,轻轻捏了捏孩子手臂上的筋骨,忍不住点头,竟是个根骨奇佳的孩子,可就在他放下孩子手臂的时候,黑亮的眸子突然闪过一抹震惊,他急切的摊开小草的手掌,仔细的看了看,眼神越发的深沉。
小草分明感觉到他的呼吸骤然变急,她心中顿生疑惑,前世她并不记得有这个画面,她自己的手掌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是那个与常人不一样的掌纹吗?
松开手后,楚云堂看着睡眠中的孩子良久,才在小草的脖颈上看似随意的拂过,小草原本微微颤动的眼皮沉沉的垂下,进入深眠。
其实在睡着之前,她并不敢肯定世子会如前世那般带走她,毕竟她的情况和上一世不同,但不管如何,她也已经打定主意要赖定他的,只是没想到,昏迷的时刻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这是小草多年以来睡得最舒适的一觉,柔软的被褥,有被阳光晒过的味道,这样的美好,竟让她舍不得醒过来。
可随即,她便疑惑的睁开眼,当看清楚周遭的一切时,心中一惊,她不是应该在侯府醒来吗?难道记忆出错了?
她当年再次醒来的时候,才被翠竹姑姑告知,自己是在青云国的紫衣侯府。
因为被翠竹姑姑带了一个小面纱,她在景园无忧无虑的生活了近两个月,可是,也因为呆愣胆小又不知礼数,无意间得罪了大房突然闯入景园的孙小姐楚连玉,便被楚连玉让人扯去了面纱。
即便隔了那么多年,她仍旧记得当时楚连玉被吓得脸色苍白,连声叫“怪物”的模样,还让丫鬟下人对她拳脚相向的痛楚。
直到景园的人闻风赶来,才结束了那场无妄之灾。
可是,那日见过她脸的人,除了本就见过她的翠竹姑姑,没有人敢上前。
尽管那时的她才六岁,可那日的画面,还是在她卑微的自尊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害,她将自己蜷缩在地上,把头深深的埋在膝盖里。
“你也和我一样生病了吗?你别怕,我有药,吃了就不痛了。”
那只嫩白的小手,还有那张洁白清香的丝帕递到她眼前时,便注定了她一生的命运。
她知道那是谁的声音,也见过那张世上最好看的脸,所以越发的不敢抬头。
景园出了个怪物的传言一时间传遍了整个侯府,她担惊受怕的不敢出房门一步,她到至今都还记得翠竹姑姑跟她说过的话。
“怕吗?”
“想不想变强,以后再也不受人欺负?”
“可是想要变强会吃很多苦,还会受很多伤,还要学吗?”
从来没有那么一刻,她坚定的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她狠狠的点头。
从此以后,她就进入了暗卫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