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得窥天机,并不能改变他是昏君的事实。
儒家又不鸟这个。
顶多算他继承了他曾曾祖遗志,但他曾曾祖在衮衮诸公看来,好像也算不上什么好东西,这个老阴贼真要细算起来,也是可以跻身昏君行列的,所以皇帝陛下的表演,顶多算是在歪门邪道上又远了一步……
而且更可怕。
单纯昏君不要紧,可昏君会法术那还让衮衮诸公怎么混?
“玛的,真不要脸!”
杨信看着眼前一支堪称浩浩荡荡的队伍。
全是大臣。
红袍在前,青袍在后,绿袍都没资格,全都是七品以上的,而且其中还有一大堆勋贵,一个个道貌岸然,而最前面是身份最高也是年龄最大的,建极殿大学士,吏部尚顾秉谦。天启继位后这是第三个吏部尚,最早周嘉谟,年纪太大再加上和九千岁不合请辞,继任者张问达,一样请辞,然后九千岁终于发掘出这样一个听话的极品……
他是昆山人。
但在整个南直隶臣都站在九千岁敌对阵营时候,却带着自己儿子去找九千岁,说我原本应该称您一声爹的,但又怕您嫌弃我年纪太大,既然这样干脆让我儿子管您叫爷爷吧。
然后就这样一下子算是成了九千岁身边的红人。
不过他身份资历的确也足够,他是天启元年的礼部侍郎,掌詹事府,所以九千岁把他硬塞进内阁,别人也都无话可说,原来他都几乎快要成为苏州府士林之耻了,但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今天,南直隶那些忠臣义士们,突然发现自己在阉党里面本来就有一杆旗帜啊!于是顾秉谦瞬间成了南直隶臣的领袖,然后就这样昂然地捧着一份请愿,带着后面震孟等原本的清流名士,和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阉党,浩浩荡荡走过皇极门……
他们要去乾清门。
然后在乾清门外伏阙上。
而内容很简单,请天启给客氏加封保太后。
“对了,您老怎么不去?”
杨信问身旁的徐光启。
“他们能成功老朽跟着沾光,他们若不能成功,那加上老朽一样没用,既然这样老朽何必凑这个热闹,再说他们需要巴结奉圣夫人,老朽又不需要。”
徐光启很坦然地说。
“您老也支持封奉圣夫人保太后?”
杨信问道。
“老朽不支持,但老朽支持他们把红巾军解决了。”
徐光启很干脆地说道。
“这就是屁股问题啊!”
杨信说道。
“何意?”
徐光启很有兴趣地问。
“屁股坐在哪个阵营啊,您看,哪怕您老知道红巾军是怎么回事,您老也知道红巾军今年秋收,为陛下上交了相当于过去苏常镇三府赋税总和的地租,这还是今年遭灾减产的情况下。照这个地租额,好年景这块相当于过去镇江府加上一小块常州府的土地,就能为陛下增加相当于过去苏松常三府总和的粮食,今年尽管发了大笔银子救灾,但靠着这些粮食,朝廷仍然没出现用度不足。
但您仍然必须反对红巾军。
因为您的田产在松江,您害怕有朝一日那里的贫民也会这样,故此您必须无视这个事实。
这就叫屁股问题。
不管对错,站在士绅的阵营里,就必须支持士绅。”
杨信说道。
“可你觉得老朽应该如何?”
徐光启说道。
“很简单,放弃土地控制,转而全力发展工商业。”
杨信说道。
“但老朽和苏松士绅都在这样做啊。
苏州城超过一多半人口依赖工商业,我们每一家都有你说的工厂和商铺,上海开埠之后,城内几乎所有人口都依赖工商业,我们的货物卖到整个世界,今年甚至有商人想跟着荷兰人去泰西看看。
我们都在全力发展工商业。
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掌握大量的土地,毕竟这些土地本来就是我们的。
不要说我们不交税,徐家的地都在依律纳税,我们不缺那点税款,甚至如果需要,我也可以带头减租,今年我就让徐家的田租降到最高不超过六成,事实上我们不得不减租,因为工商业用人太多。如果我们不减租,那么农民就都去城里找活了,而如果我们降低工钱,让做工和种地差不多,那样我们的工商业就得从外地雇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