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越没有丝毫犹豫,嘴角维扬,“岫儿还有这等手法,那为父可得好好试试了。”
十九不是没听说过当皇帝的人心思极深,防备极严,从不会轻易把后背留给他人,就是同床共枕的妻子也不会例外。
所以封越毫不犹豫的话,让十九瞬间就笑弯了眼,封越见此,整个身体都轻松下来,这是云舟从小到大都没见到过的父亲的模样。
十九站在封越身后,帮他按了按眉骨,眼穴,又帮他按了肩骨,若不是担心弄乱封越的头发,她其实还想帮他按按头骨,头上的穴位特别多,按后十分解乏。
就在十九以为封越舒服得睡着时,突然听到封越感叹道:“岫儿是自己选中的楚连锦?”
十九心中一顿,手上动作就停了下来。
封越道:“孩子,再给父皇按按肩胛吧,最近奏折太多了,都没得个闲啊!”
若是云舟听到封越居然在卖惨,恐怕会觉得难以置信。
十九恍然应道:“好”。
这一次,她手上的动作未停,却缓缓说道:“楚连锦确实是儿臣自己选的。”
封越没有睁开眼,似乎极为享受此刻的安宁,又问道:
“这小子有什么好的?我墨云男儿优秀的也有很多,届时任你挑选,要知道,嫁去那么远的地方,就算吃了苦头受了委屈,父皇也鞭长莫及。”
十九心中微微一酸,她何尝不想跟父皇和云舟在一起,这是她渴望了多年的亲情,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亲人,可是,人这一生本就会遇到各种选择,很多时候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她是女儿身,没有太大的野心,更不会有太高的权利,这个国家有父皇和云舟撑着就不会倒。
父皇虽不喜欢淑妃,可淑妃心中只有父皇,而云舟会长大,他将来也会找到属于自己的感情,有自己喜欢的人,所以他们其实都不是非她不可的。
唯有楚连锦,他们有着同样的记忆,有相伴多年的默契和深厚的感情,如他刚才对父皇说的那般,他可以把她和侯府放在同等地位,他甚至敢说非她不可,愿意立下毒誓。
“父皇,儿臣在青云生活了很多年,这一身的本事都是侯府给的,可儿臣选择楚连锦并不是为了报恩,报恩的方法有多种,儿臣也知道父皇早已和侯府私下有过许诺,想为儿臣偿还恩情。
儿臣之所以选择楚连锦,是因为他值得。
在父皇看来,或许在为儿臣那些年成为侯府暗卫的事感到委屈,可儿臣那些年其实一点也不委屈。
先是师傅和二师父,他们毫不藏私的教儿臣本事,再是师兄师姐,他们每一个人都对儿臣很好,后来进入了侯府,去了景园,楚连锦和魏如风,还有一个翠竹姑姑,他们没有一个人把儿臣当成下人,而是伙伴,是朋友。
侯爷把我送进了青云最好的院,虽然名义上是为了保护楚连锦,可是儿臣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我还交到了两个好姐姐,一个秦王郡主,一个衡山院副院长的女儿。
就是秦王世子,副院长的儿子、如今的探花郎,他们都把儿臣当自己人。
可是父皇,那时的他们没有一人知道儿臣是您的女儿,所以他们对儿臣的心都是无私的,是没有算计的。
儿臣在青云的日子过得很好,没人会给儿臣委屈受,何况如今儿臣已经认回了父皇,谁又敢给儿臣委屈受?
再不济,儿臣这一身的功夫,谁敢轻易招惹?
当然,儿臣选择楚连锦,并不是因为其他人对儿臣的好,而是因为楚连锦值得儿臣托付终身。”
封越从认回女儿以后,虽然心中十分想和她亲近,可是因为心中的愧疚和那么多年生活的空白,无法让他和女儿敞开心扉,这是他一直郁结在心的结点。
所以今日听到女儿如此细细的和他讲述自己的曾经,他心中又心疼又高兴,只得继续闭着眼睛,掩饰情绪。
“父皇,您知道吗?那个在您眼中不过就是小白脸的楚连锦,明明病得快要死了,连站都站不稳了,还敢挺着背站在人前大放厥词,说若有人想要儿臣的命,除非先杀了他。
在悬崖边被人围剿,他竟然傻傻的让敌人放儿臣安全离开,否则自绝在对方面前。”
封越心中微微一震,终于睁开眼,“这些事情,为何朕没查到?”
十九眼中微微一闪,因为那是上一世的事,他当然查不到。
她不急不缓道,“父皇在青云的人手有限,而且是后来才让人去查的那些事情,有些遗漏也属正常,再则这些事情,定然做得滴水不漏,亦有人善后,查不到并不奇怪。”
封越想来也是,却不知十九虽说的事实,却也是在卖惨,为的就是帮楚连锦在他面前博得好印象。
后来,封越开始一点点的问十九这么多年的经历,十九也毫不避讳的告诉他,只是把曾经禁地的那六年一笔带过。
因为她知道,那是父皇心中最大的怨,轻易触碰不得。
其实说实话,在她心里,那六年与她而言并不是很苦,因为那时的她根本没见过正常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外面的天空又是什么颜色,活得懵懵懂懂,其实就是无知,也难怪人们常说“无知是福”。
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是苦,什么样的生活是甜,更不知道自己那样活着叫“苟且偷生”。
唯有离开禁地的那一日,生活给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打击,也是那一刻,她的人生才真正开始。
父女两人第一次这么敞开心扉谈起过往,十九也听了许多母亲的事,也明白,恐怕父亲这一生都不会接受淑妃了,父亲对淑妃不是恨不是怨,而是无情,他怨的、恨的从来都是他自己。
他对母亲的感情丝毫不亚于她对楚连锦的感情,所以她很能理解父皇心里的痛苦,若换做是她,她或许也如父皇这般,从此断情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