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了,竟然被这小家伙差点感动到稀里哗啦地哭鼻子。”
良久,黄富民故意低下脑袋,低声呢喃地自嘲。
用力吸了吸鼻子,他再次抬头,嘴角很自然地勾勒起一抹淡然微笑。
“你是想把我救出去吗?”
“要知道,我已经亲口认罪的!”
“或许,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无用功;不仅如此,还会让你惹上许许多多的麻烦。”
“明知道失败的结果,你还会救吗?”
方卓然眉头拧紧,有点儿不耐烦说:“老大哥,前两天你搭把手救我的时候,考虑过失败或者成功吗?”
他推己及人的反问。
这下,黄富民彻底哑口无言。
对啊,打心底的关心彼此,才会义无反顾的救援,哪管什么失败成功,至少力所能及地拼尽全力,问心无愧!
官场里,像他们这样真正情同手足,患难与共,舍身忘己的挚交,如凤毛麟角般弥足珍贵。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
黄富民认怂,轻笑间却藏着难言的喜悦。
“事情有没有做过我门儿清,我给你打包票,绝对没有贪污受贿,行了吧?”
“至于为什么主动认罪,这里面复杂得很,也是我自己不想再纠缠下去,宛如笼中鸟一辈子遭到囚禁,盼不到展翅翱翔的那一天。”
“有些乱,我理一理;小老弟没点儿眼力劲,赶紧给你大哥满上水,要渴死我吗?”
他故作生气的吆喝,言语里完全没有责怪,字里行间却充满了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和提点。
方卓然唯唯诺诺地恭敬满上水,终于暗自松一口气。
刚才进门第一眼看到老大哥黄富民,他的眼里、面色、包括肢体语言,都告诉他,这人失去了活着的希望和动力。
此时,黄富民无论从神态动作,还是表情语气,都在表达那重新起了一丝希望。
有希望,才有活下去的动力。
“我自己确实也有问题的,失去了生活的希望,才会主动认错。”
黄富民拿着水杯,没有着急喝。
“以前跟你提过一两次,你大嫂子的死跟我脱不开干系,整个家,也因为那次的意外,从此崩分离析,散了,女儿恨我一辈子,扬言跟我断绝关系,形同陌路。”
他眼里充满了悲伤,嗓子不觉有点儿沙哑,但表情很用力地挣扎,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了出来。
“上一年单位体检,我身体不是查出点问题吗?你还开车送了我几次去省医院找人看看,折腾了好些日子。我女儿不知道哪里得到消息,之前给过电话冷漠地问了两句,没多久,这笔钱就到了。”
“听说是公司其中一个有钱有势的股东,通过各种手段威逼利诱,把他们这群一起创业的股东挤兑走,这笔钱是买她股份的。”
“家属做生意的资金流通走账,是违规的行为,也能定罪,我干脆打蛇随棍上呗。”
老大哥的女儿黄芳芳,方卓然匆匆见过两面,是个很有干劲和事业心的女强人,年龄彼此相仿。
私下聊天,还经常听老大哥吹嘘,他女儿继承了他的商业头脑,大学期间开始鼓捣创业,赚了点钱。
其中最成功,最让老大哥津津乐道的是搞学校门口到附近城市的短途客运包车。
每周都几乎载满了学生,名气打响,后续供不应求,增加了几辆来承包运营。
这种固定时间的承包揽客,点人头收钱的模式,简直一本万利,颇具商业头脑。
但是个擦边的违法行为。
客运路线没有完善的规划,承包的客车至少有运营证,可以预定外包,黄芳芳就是抓住了这个机遇。
没出事还好,出了事故很难说得清责任。
“搞客运赚到第一桶金,芳芳开始鼓捣其它的生意,瞄准了什么物流运输,后面听说还弄了上门服务的快递收揽件。”
“反正我不懂,只要女儿过得好,凭自己的能力买车买房,不认我这个父亲也没事。”
黄富民伤心的话里,蕴含着浓浓的父爱。
“老大哥你也清楚,做生意的流动资金等于血液,没有流通的话会死,芳芳得知你病了把钱转你,证明了你在她心中的分量。”
方卓然宽慰道。
轻轻点头表示认可,黄富民心底希望越发烧剧烈,笑容灿烂了不少。
“我自己的事,真不想牵连到芳芳,不想她麻烦。”
父女关系破裂,断绝关系,但彼此仍旧互相牵挂,嘴硬心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