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个难熬的夜晚。
汪蒙将先前的运输队重新手编,大部队继续向南后撤,停在了两头望东城门不远的山上。
近万人一夜不曾生火,在时息时起的风雪中贴靠在一起取暖,汪蒙仍守在北城边,遥望着金人的动作。
后半夜,西面的炮声、爆炸声响彻了一夜。
拂晓时分,前方又传来急报,说从涿州到两头望的冰道和官道尽数被炸毁,如今已不能行路了。
“他们这是想断了两头望和涿、鄢两州的联系?”一位守备低声猜测。
“那昨日在鄢州冰道上设伏的那批人——”
“应该也是打算做同样的事情。”汪蒙沉声说道,“正好可以用我们的火药来炸我们的路。”
“可断了道路又如何,”薛子平望着两头望的方向,“两头望一向是涿、鄢的中转之地,粮草齐备,就算是成了孤城,他们也未必能围攻得下来……诶?”
众人皆侧目望向他,“怎么了?”
薛子平略略颦眉,伸手遥指远处的城池,“那是……什么?”
在晨曦的微光中,众人都看见两头望的城内升起了好几道暗灰色的烟雾。
那烟雾起初还像晨间的炊烟,谁也没有留心,不过片刻之间它们便剧烈起来,如今已成为滚滚上升的烟雾,间或有零星的火苗在浓烟中明灭。
汪蒙从腰间取出单目望远镜,片刻之后倒抽了一口凉气。“看这位置……是城中的几处粮仓。”
另外几人瞬时握紧了腰间的战刀。
“副将大人,现在怎么办?”
“常将军的口信,是让我们回援两头望,”汪蒙低声道,“见机行事……”
话音未落,金人那边的队伍有了动作。
只见无数盾兵高举着铜盾,步履稳健地向北城门逼近。
柏灵拍了一下身边的薛子安,“……咱们火铳的射程是多少?”
“三百尺左右。”薛子安低声答道,“不过要在百尺以内才有破甲的威力。”
柏灵低低地骂了一声。
“怎么问这个?”薛子安往柏灵这边靠了靠,“你是想到什么了?”
“他们接下来应该是要往城中射火箭了,”柏灵抓紧了地上的草皮,“金人的长弓,射程最大能到六百尺!”
薛子安愣了一下。
金贼确实有一种特殊的巨弓,需要两人合力操作——韦松青不清楚己方火铳的射程,可对金贼的巨弓倒是很清楚……
汪蒙那边也听见了柏灵的话,刚要发问,柏灵已经跑到了汪蒙身边,“副将,可否将望远镜借我一用?”
汪蒙没有推辞,柏灵接了望远镜便往北跑,身后汪蒙连忙问道,“松青要去哪里?”
“昨晚山北的那块巨石,”柏灵答道,“那边能看到金人的大营,我想去确认一件事……”
汪蒙点头,示意薛子平跟随一道前往。
就在柏灵离去后不就,金人的盾兵果然在距离城门四百尺的位置停了下来。
两头望的城墙上顷刻间飞射出一片箭雨和枪火。
弹药落在城门与金人只见的空地上,炸出一片喧嚣泥尘,羽箭则趁着城楼的高地势飞得更远,但很轻易地被挡在盾牌以外。
城墙上第二轮、第三轮的扫射随之而至,然而结果没有任何改变。
战场陷入了某种安静而诡异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