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们都是外地口音,现下出城的人,但凡不会讲徽州方言的,全部要查路引——路引一掏,那就真的露馅了。
三人前后走进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汇合。
牧成看起来有点烦躁。
柏灵也沉默不语。
李一如左右看看,“现在要怎么办啊?回镖局?”
“昨晚就应该想到的,”牧成低声道,“这么多粮食出现在一家镖局的临时仓,事出反常必有妖。如果没有上面人的授意,下面的人怎么敢这样胆大包天?”
“他们本来大概还想着我们仨跑了就跑了,刀口抬一寸放了就放了,”牧成的眉头锁紧了,“现在我们跑去检举镖局盗运军粮,官府反而要捉我们了。”
“昨晚确实是想到了……”柏灵低声道,“但这不合理啊。”
“哪里不合理?”
“我也不会蠢到相信那个胖衙役就是最后的主谋……但州府衙门不可能和他们同流合污,”柏灵辩驳道,“我昨晚就说过了,粮食确实是要送去江洲,但江州府也不是这批军粮的终点站,它们最终都是要转运到北境去的。
“京城每次调拨了多少粮食北上,里都写得明明白白。中间每过一道州府的关卡,余粮的数量都要清点上报,如果这边出现了巨额克扣,朝廷的追责绝对逃不掉,所以我才会赌——”
“但你赌错了。”牧成打断道,“徽州的官场也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就算朝廷追责又如何……塞住了底下的悠悠之口,到时候他们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别的事可能确实如此,但在战事上,谁也别想糊弄过朝廷。”柏灵轻声道。
牧成只觉得好笑,眼前的少年看起来还不到弱冠之年,说起这些庙堂之事反而这样言之凿凿。
“你怎么知道?”牧成目光冰冷,“你是见过皇帝还是见过首辅大臣?你知道平京的上位者都是怎样的人?”
柏灵深吸了一口气。
“我们冷静一下,牧大哥。”
李一如表情有些为难,“是啊,我们先不要自己吵起来,昨晚要不是大家通力合作,也不可能从那个地方逃出来。”
牧成没有说话,转身重重地捶了一下墙壁。
李一如叹了口气,“牧大哥别难过了,世上也没有十拿九稳的事情,我们既然要赌,就有可能赌错啊。”
“关键是现在也不是没有办法,”柏灵轻声道,“今早我也和一如讲过了,如果外面风声紧,我们可以想办法混进运粮的车队里。按他们现在的装车速度,最快也要今晚才能启程,镖局的守卫虽然多,但毕竟没有官家重地那么严格……还是有可能的。”
听到“今晚”两个字,牧成的目光又微微亮了一些。
“那走吧。”他走在前面,“趁他们现在还在忙着装车,我们赶紧去探探路。”
“嗯!”李一如见牧成又恢复了先前的表情,略略松了口气,“走!”
往前走了两步,牧成忽然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但低声道,“抱歉,我刚才太急了。”
柏灵知道这话多半是在对自己说,她两手抱怀,“没事。”
在抄小路回永平镖局的路上,柏灵望着牧成的背影,心里起了疑问。
现在是八月,而牧成之前说的是要在年底之前赶去涿州上任——这个时间不论从何种角度来说,都是很充裕的。
现下不过是多耽误了一两日,他就焦虑了起来。
相反,对于可能被官府“通缉”这件事,他反倒从头到尾都没怎么在乎过——这一点,倒是和自己很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