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例行的午后散步,柏灵没有去。她在屋子里坐了一会儿,然后就回房躺了下来——她确实觉得身体有些不大舒服。
这一觉,柏灵睡得很长,但睡得并不好——断断续续的梦一直闯进她的脑海,醒来时,窗外已是黄昏。
柏灵有些恍惚地望着窗户。
侍女挑起门帘,端着一个瓷碗轻快地进来,“司药,您醒啦。”
柏灵倏然皱眉,“谁让你进来的?”
“我……我来给司药送——”
“我的卧房,没有我的指令,谁也不能轻易闯进来。”柏灵的声音陡然发冷,“赵七没有和你说吗?”
侍女愣在了那里,旋即将瓷碗放在了一边,跪下连连磕头谢罪。
“算了,”柏灵轻声道,“今后记住了。”
侍女连声应下。
柏灵扶着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道,“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那侍女有些犹豫,并没有立刻离开房间,而是带着几分为难地看向床榻上的柏灵。
“怎么?”柏灵看向她,“还有事?
“司药您……您……”她走到柏灵的床边,压低了声音,脸上露出了些微的羞怯,“您癸水来了。”
“癸水……”
“就是……月事,”侍女的目光水盈盈的,她轻声道,“每个女孩子都要来的,大部分人十二三岁来,迟一点儿的,到十五六岁才来的也有……司药十一岁算是来得早了,不过也正常。”
柏灵只觉得十指冰凉。
她竟是忘记了这一出……这会儿才意识到,今日的隐痛和怠惰,其实是那么地熟悉。
“看您睡得沉,奴婢在您身下先垫了一块垫子,内务府那边,奴婢下午已经专门去了一趟,拿了一些月事带过来……司药会用吗?要不要奴婢教您。”
柏灵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
是了,迟早的事……迟早要来的。
童年结束了。
又要长大一次了。
……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十月,金人大举进犯。
一封又一封的急报从前线传来。
靖州告急!
抚州告急!
鄢州告急!
涿州告急!
前后不过两日,涿州城破,全城尽屠。
在这种情形之下,常胜直接主导了余下三城的守备,下令坚壁清野。
士兵在前线作战,后方则不舍昼夜地集结郊野村落里的百姓入城,而后周朝的士兵焚烧了北境周边郊野的所有良田,将所有还来得及收割的粮食在烈火中焚尽。
在一番艰苦卓绝的浴血奋战之后,余下的三座城池,像是在铁骑洪流中伫立的三座石墩,牢牢屹立在大周的国境线上。
然而,涿州一破,其后再无山险可守——面对一整片富饶安和的大周平原,金人的铁骑长驱直入,一直劫掠到了楚州和秦州的边界,面对着汹涌奔腾的见安江才终于停下了杀戮。
千里焦土,哀鸿遍野,十室九空。
建熙一朝后二十年的昏聩与不作为结下的恶果,终究是在今日,由见安江以北的千百万无辜百姓,共同咽下了。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