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百花涯斗酒……”
“行了行了。”曾久岩忙不迭地打断了少女的话,竟有人能将他做的那些“荒唐事”如数家珍地讲出来,这让他多少有几分惊奇。
这姑娘的马屁拍得也有点太过了吧……虽然听起来还蛮舒服,但怎么好像把他讲得跟为国为民的大侠客似的。
曾久岩想了想,还是摆摆手否认道,“我就是看宋讷那老爷们不爽,所以得空就治一治他们,没想那么多。”
“这怎么不是侠呢?”少女轻轻叹了一声,“曾公子不如答我一问,什么算为国,什么算为民?”
曾久岩微微颦眉,却没有回答,他看向身旁的少女。
少女继续说了下去,“多少人假借为国之名,行掠夺之实。我哥哥从前还和我感叹,所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她目光深邃地看向远岸的灯火,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从来没见过什么‘国’,只见过‘国’中一个一个的‘民’……倘若为国不是从为那些一个个普通的民开始,那就是从压迫和掠夺里中饱私囊,是大大的窃国者呢。”
这一番见地说得曾久岩心中微动。
从未见过什么“国”,只见过“国”中一个一个的“民”吗……
这个说法倒是有意思。
曾久岩看向身旁女孩子,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嗯。”少女点了点头,“所以曾公子不必妄自菲薄。我大周的青年也都应如此无畏才是,只一味向上走,不必听那些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算是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而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那自己便是唯一的光[1]。”
曾久岩只觉得耳中如有洪钟作响,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最后的一点玩世不恭也收了起来。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此后如竟没有炬火,那自己便是唯一的光。
“姑娘叫什么名字?”曾久岩望向身旁的少女,目光中起几分热血的火焰,“令尊是朝中哪位大人,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想必令尊必不是等闲之辈。”
少女笑了笑,摇头道,“我父亲只是个医官,只管医人,不问其他。”
“医官?”
曾久岩心中顿了顿,而后慢慢皱起了眉,一股不祥的预感在他心底悄悄浮现。
他喉咙动了动,良久才低声地问道,“不知……是哪位太医啊?”
“我父亲是太医院新晋的御医柏世钧。”少女坦然答道,她望着曾久岩,脸上露出善意的微笑,“我叫柏灵,现在在承乾宫做司药。”
曾久岩的嘴角略略抽动。
我去……
此刻他只觉得心里一万匹野马呼啸而过。
[1]引自鲁迅《随感录四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