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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灵!”艾松青跌跌撞撞地跑进屋,果然见柏灵正在挑衣服。
柏灵应声回头,见是艾松青站在门框里,不由得有些惊讶。
“你怎么——”
艾松青远远地跑过来,一下伸手扑进了柏灵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柏灵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轻轻拍抚着她的背。
“怎么没走?”
艾松青摇头,哽咽着道,“我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过夜,你得多怕啊……”
柏灵愣了一下,心里忽然很感动。
“谢谢……”她轻声说道。
两个女孩子在一起换了衣服——她们都不大听戏,也不知这里哪一件是哪一出的戏服,只是捡着好看的出来搭配。
那些长长的水袖,镶满晶珠的前襟,还有近旁抽屉里首饰架上的珠饰金钗……她们对着镜子试穿试戴。
龟爪子没有再催——外面一片安静。
想来,他们本来也不在乎里面的人是不是真的在唱戏吧。
两人牵着手,再次走过那个长长的过道,走上前台。
院子里只有风吹纸钱的簌簌之声,柏灵小心地从台上跳在地上,目光望向了那个被架起的棺椁。
“柏灵……?”艾松青声音颤抖,“你……要干什么?”
“我想看看她。”柏灵低声道,她回转过身,向着艾松青伸出了手,“一起来吗?”
艾松青哭笑不得,“那有什么好看的……”
“看了就不可怕了。”柏灵再次扬了扬手,“……来都来了。”
艾松青心里发怵,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鬼使神差地握住了柏灵伸过来的手。
她靠在柏灵的身后,慢慢走到架起的棺椁前。
艾松青低着头,小心地不让目光触碰到棺中女子的脸。
“你看,她穿着嫁衣。”柏灵轻声道,“不是寿衣。”
艾松青怔了一下,她确实隐约瞧见这人穿着红裙,但没留心这些细节。
艾松青顺着脚尖慢慢往上看,只见女子的两袖花团锦簇,衣摆上绣着鸳鸯,她的手静静地叠在身前,在昏暗的光线里,就像是躺在那儿睡熟了。
再往上,一望见那双空无一物的空洞眼眶,艾松青忍不住打颤,连忙又低下了头。
“我猜她的眼睛应该很好看。”柏灵轻声道,“可能就是太好看了。”
艾松青没有听懂。
“松青,你知道教坊司出来的姑娘,出路是什么样的吗?”
艾松青摇了摇头。
柏灵将前半夜从曾久岩那里听来的故事又讲了一遍。
艾松青怔了怔,“你是从哪儿听说的……?”
“这不重要,”柏灵望着,“我原本觉得,不管是什么办法,能出百花涯就是福气……如今看来,真的说不准。”
艾松青略有些不解地颦眉,“柏灵的意思是……?”
“我们这些人,已经脱籍无望了,”柏灵回过头来,她眼眶微红,“就像鸨娘说的,进到百花涯的前三天如果没有人来捞,那户籍入百花涯,就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日后,即便我们再被卖到别的人家里,也和这位孔小姐一样,户籍上还是一样写着一个压死了人的‘奴’字,是个没人会当回事的阿猫阿狗。”
一张白色的纸钱忽地被风卷起,落在棺中人的身上。
柏灵俯身将它捡起,轻轻扬在风中。
“生前被困在这西南一隅,万事不得自由,死后凤冠霞披……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