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叩叩叩。”舱室的门响了三声,至乐的思绪被打断。
“打扰了师弟,可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青衍门弟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至乐站将起来,抱着拂尘打开舱门,便看见那弟子满脸堆笑站在门外,见他开门便拱手道:“师弟,我看这飞梭速度奇快,想来离青衍门不远了罢?”
至乐点头,回礼道:“我们已行了二百里有余,若无意外,傍晚时分便能抵达。”
那人眼睛登时亮起来:“我还从未坐过此等迅捷的飞梭,可否进来开开眼界?”
至乐侧身将他让了进来,说道:“师兄请便。”
那人走进舱室饶了几圈,又看着嵌满灵石的舵台啧啧称奇,摇头叹道:“这飞梭虽好,却要用灵石驱动,若无家底,只怕就算得了此法宝,也只能当作废铁放在家中落灰。”边说边用眼睛直勾勾盯着那光华流转的灵石,像是巴不得抠下来一般。
至乐也笑:“师兄说笑了。”
那人转头望向至乐,一脸艳羡:“师弟小小年纪便能拜入泠涯真君门下,日后定然前途无量,真是羡煞旁人也。”语气竟透着些许酸气。
至乐心中冷笑,心想照我的年纪,当你老子都足够了,脸上却还是一派忠厚老实,假惺惺道:“哪里,我不过是真君身旁的小童子,并非他的入门弟子,谈何前途无量。”
那人笑得暧昧:“莫说小童子了,我若能有福分跟在元婴真君身旁侍奉,别说当打杂小厮,便是端洗脚水也甘愿!”
至乐见此人一脸市侩模样,讲话透着粗鄙,不住暗自皱眉,心想沧月派掌门吃撑了不成?这劳什子的青衍门远在关外,又不是什么大门大派,怎就入了他们的贵眼?随随便便递个投诚贴便能加入沧月派,还要想法子帮他们挪窝。他心中七分鄙夷,三分好奇,嘴上却客气道:“师兄真是诙谐善谑,待贵派正式加入沧月势力,咱们不就是一家人了?”
对方听罢哈哈大笑:“师弟不愧是泠涯真君身旁的童子,讲话就是有化!”说着竖起大拇指,不着四六又是一通乱捧。
至乐跟在泠涯身旁,倒也不少经历这等场面,着实不怵。他谦和有礼地招架着,便叫那青衍门弟子高看了他三分,暗想这小童子看起来年岁不大,脑瓜子却十分灵便,讲话不卑不亢,神色便又多了许多恭敬。
自那夜之后,至乐整个人如同脱胎换骨一般,脑子机灵不少,心思分外活络,藏拙装憨却扮了个十成十,就连日日与他黏在一块儿的道可都有没察觉出不对来。他心中怀着疑问,又想着要完成那神秘人交代的事,眼前这人正好可以利用,便有意与他套起近乎:“我与师兄一见如故,不若我们到外厅去,边喝茶边畅谈如何?”
那弟子也想着他是大名鼎鼎的泠涯真君身旁的人物,在沧月派定然有几分薄面,若是巴结好了,日后到了沧月派便多了个靠山,于是欣然同意,二人相携着走到外厅,坐到案前吃起茶来。
“说来惭愧,还未请教师兄道号?”至乐为他斟满了茶,问道。
那人狼吞虎咽噎下几块糕饼,嘴里喷着点心渣子道:“我不过练气九层的修为,哪里有道号?师弟以俗家姓名唤我便成,我叫王丁。”
“王师兄,幸会。”至乐拱手。
王丁喝了口茶,冲着舱室的方向努了努嘴:“这飞梭不用你亲自驾驶?”
至乐憨笑:“我嵌入了上品灵石,它能自己飞一会儿,不会有事,师兄放心。”
王丁意味不明一笑,挤眉弄眼道:“沧月派不愧为天下第一大派,家底就是雄厚!泠涯真君就放心将那满满一槽子灵石交到你手里,不怕你跑了?”方才他在舱室看得清清楚楚,舵台上的灵石槽里,装的可全是中上品灵石。
至乐心中鄙夷,脸上却不显:“那不过是跑一个来回的灵石罢了,想来还有富余,师兄若是喜欢,待会儿拿一个便是。”
话音刚落,那王丁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讲话都开始结巴:“此......此话当真?!”这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得他一阵头晕目眩。
“自然,真君从不在意这些小钱,不会追究飞梭到底消耗了多少灵石。”
王丁听罢,心中既酸且苦,心想若照这个说法,这小鬼出门办事一趟也不知能昧下多少“小钱”,积少成多,可不发了?果真是他娘的天下第一大仙门!他腹中有如一只钱串子在乱拱,只拱得他心眼子里直冒酸水,眼睛都快馋红了。
至乐悄悄观察着王丁的脸色,嘴角噙着不易察觉的讥笑,心里想着:难怪个个想做聪明人,从前自己迟钝蠢笨,只有他人作弄自己的份儿,如今自己也能作弄别人,心中竟有些开怀。暗自得意了一会儿,到底没有忘记正事,便又道:“想来青衍门也是卧虎藏龙之地,待到得贵派办完了正事,还要劳烦师兄带我四处逛逛,领略领略贵派的风采。”
“那是自然,承蒙师弟看得起!”王丁心中虽嫉妒,可一会儿话的功夫便白白赚来一块灵石,心中动力更甚,便卯足了劲儿巴结着眼前这个小童子。
“说起来,我还有一事想要请教师兄,还望师兄莫怪。”至乐喝了口茶,说道。
“师弟但问无妨!”
“我虽只是真君身旁侍奉的小童子,但也知道沧月派向来对于挑选盟友十分严苛。贵派想来定有独到之处,否则远在这万里关外,如何能轻易入了我派掌门的法眼?答应让你们加入我们沧月盟,并劳师动众帮你们迁徙。”
他心中十分好奇,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起家的无名小派,何德何能让沧月派上层看进眼里?
王丁听罢呵呵一乐,神情忽而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说起来,他的亲叔叔也是青衍门的一个小长老,若不是他行事不端违反了门派禁令,与同门师妹发生了龌龊事,也不会被塞到炎机城的沧月派驻阁当个杂役。青衍门如何能归附成功,全青衍门的人都知道是给沧月派献了宝,可献了什么宝,除了当初死掉那些人,谁也说不清。可他王丁,却恰恰知道那么点儿风声。
至乐本也就是心中好奇随口问问,压根没想到能从这小杂役口里得知答案,可看他如此一笑,心中顿时有了谱,便故作天真追问:“好师兄,你便讲与我听罢。我这人有个毛病,好奇心一起来,若不刨根问底,心中便跟装了只小虫子似的。”
王丁咧着嘴半垂头不应声,眼睛却不时往舱室瞟去,半晌才装模作样道:“好师弟,不是我不说,而是此事事关我青衍门机密,若说出来,恐怕引来灭门之祸,说不得还要连累你们沧月派哩!”
至乐心中一惊。若换做平时,他定然在心中讥笑这姓王的吹牛说大话,可几日前在蟠龙镇时,他曾无意间听到驻阁长老与他人闲谈,说沧月派在宓罗山为青衍门挑选了福地作为山门,等着一切妥当,青衍门便能迁过去。宓罗山他是知道的,虽然不是一等一的福地,但算作二三等绰绰有余了,凭什么要送给这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青衍门?青衍门若没有两把刷子,如何能得到这块肥肉?
从前他脑子不好使时,一个问题若是问一遍,别人拐弯抹角不回答,他“哦”一声也便不追问了;如今脑子灵光了,好奇心也跟着蹭蹭往上涨,变聪明了也就这点不好。
“好师兄,你们现在已经归附到沧月派了,我们说到底是自己人,你告诉我,我还能害你不成?”至乐笑嘻嘻说着。
王丁又瞟了眼舱室,一脸为难道:“哎呀我的好弟弟,你就莫再为难师兄我啦!我在门派内得了个外号叫「王大嘴」,就因嘴巴大吃了亏,上次把我叔叔的事抬着往外说,被罚三年月俸不说,还被赶到炎机城当苦力,白干三年没月俸拿,师兄我哪里还敢乱讲?”他冲至乐挤了挤眼睛,心想:我说得这样直白,你应当明白了罢?
至乐早就看到他的眼睛直往舱室乱瞟,心知他还惦记着那些灵石,心中不屑,嘴上却问:“好师兄,你一个月多少月俸?”
王丁撇撇嘴:“一个月一瓶养气丹,一瓶小灵丹,门派事务照难易程度一至五十块翠玉不等,一百块翠玉换一块下品灵石。外门弟子更惨,每月还给门派交钱!”
至乐在心中大笑,心想果真是个穷酸小门派!他一个小童子每月都有三块下品灵石拿,养气丹这种劣等丹药更是跑到沧月城转一圈便能白得十瓶,更别说门派事务的赏金了!个破门派还分内门外门,也不知够不够四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