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邸已布置妥当,大红的锦绸挂满廊檐屋角,地上铺满织锦地毯,入目处皆是一片华丽艳红。
绿树蔚然,枝蔓交错,胭脂红的纱幔十步一系,阳光透过错落的树叶撒下金辉点点,仿若铺陈了一地碎金。
梅枝桂树挂满红绸裁成的锦团灯笼,像是碧海楼宇间点缀着的嫣红云团,将欢庆的氛围烘托到了极致。
迎亲的仪仗队伍早已候在门外,汐嫔站在门内,满脸带泪目送他走出门去。
泠珩回头,便看见母亲脸上未来得及擦干净的泪痕,衬着她满目的慈爱及欣慰神色,叫他的心震了一下。
一些奇怪的画面像是碎片般迸现出来——背对着他坐在妝镜前顾影自怜的女子、从不看他的沉默剪影、一个在深夜里决然离去的背影、长满杂草的荒僻院落、抱膝缩在角落里哭泣的孩童......
奇怪的感觉又再次出现,他像是忽然被置放到这样的场景中,过着别人的生活,而那些偶然间闪现又在片刻后消散无臾的画面,似乎才是真实的记忆。
眼前的场景忽然像浸过水的画纸,晕散开来,幻境之外的玲珑莲花黯淡了一瞬,片刻之后金光暴涨,再一次飞速运转。
幻境之内,画面渐渐聚合,汐嫔的脸逐渐清晰,她拭着泪水催促道:“快去罢,珩儿,莫误了接亲的时辰。”
泠珩望了她一眼,压下心中怪异,翻身上马。
锣鼓喧天而起,红色长龙般的迎亲队伍在众人的簇拥下,一路敲锣打鼓地朝着城西沐家而去。
翩翩公子,十里红妆,满城欢庆。
......
沐昭再次检查了石室,发现这地方别说门窗了,连个耗子洞都没有!
她此刻才开始后悔,倘若泠涯找不见她,定然会和桃夭打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之前为着自己那点可怜的小自尊,她将泠涯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执意要跟过来。
结果非但没能帮上半点忙,还要等着他来解救。
沐昭望着眼前无解的局面,忽然察觉出一阵沮丧,她清晰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总在拖泠涯的后腿,每次都是她肆意妄为,而泠涯跟在她屁股后头收拾烂摊子——解救白柔也好,强行筑基也好,这次也一样。
人总容易得意忘形,上辈子孑然一人,她做事前尚懂得慎而重之,三思后行。这辈子被泠涯爱护过了头,她便只知随性而为,却从不考虑他的感受。
自察觉出对泠涯的心意后,沐昭整个人都是混乱的,无时无刻不想和他绑在一起。
她想要与他并肩作战,却头脑发热,不曾想过自己的实力够不够格......
沐昭越想越焦躁,被失落和自责的情绪淹没,埋头坐在角落里默然不语。
忽然间,脚下的地板传来一阵颤动,一阵金光穿透厚厚的石壁凭空出现,渐渐变得炫目。
沐昭无防备抬头,被那金光一闪,竟神思恍惚起来!
挂在腰间的引梦铃却在此时跳动了一下,沐昭只觉识海中响起一阵轻灵悠长的玉磐之声,脑内瞬间清明。
她回过神来,才发现周遭的景致不知何时起了变化,她此刻已不在那个无门无窗的石室内,而是站在一条荒道上,四周除了草木空无一物。
身后传来脚步声,沐昭转头,便看见不远处走来一个穿着素白袈裟的僧人。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出现在此地,正想与那僧人打声招呼,顺便询问状况,来人却是径直穿过了她的身子,往山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