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观不明所以,道:“到底有何蹊跷?”
杨子甲道:“这尚让出身闽南渔家,自小便跟海里的鱼打交道。这海中有一种不知名的大鱼,渔民经常见到它们露出海面,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它们的叫声,于是这些渔民便叫这样的鱼叫做哑巴鱼。但奇怪的是这尚让却能听到这群鱼的叫声。于是尚让便模仿这哑巴鱼的叫声,不经意间便现了这声音的神奇之处。便是当他闭着眼出叫声之时,脑海中便显现出前面的道路,哪里有树,哪里有水,都在他脑中一览无余。尚让曾将这件事讲给别人听,他人皆是不信,只因他叫出的声音旁人也是听不见的。后来,尚让便离乡参军,投到黄巢的麾下,自那次吹竹识室之后便得到黄巢的重用官至中令。其后尚让被时溥所杀,这门本事便自此失传。直至北宋靖康年间,宋钦宗赵桓南逃,河北西路提点刑狱刘豫置淘沙官,掘两京皇陵。宋朝的皇陵虽不如盛唐那般开山建陵,但亦有防盗秘术凶险异常。当时主事的乃是刘豫的次子刘麟,为此他还险些把命丢在墓中。无奈这刘麟只得找些侍郎大夫的墓来盗,但这些小墓虽无惊无险,但财宝却也少的可怜,远是比不上皇家陵寝。便在刘麟无计可施之时,在一座尚墓中现一本。这本封皮上写着《尚让自传》。刘麟本无心看此,偏偏也巧,未拿稳落在地上,正好展开一页写着‘识穴秘要’,若是这几个字给常人看到,那定是认为里面记载着郎中认穴针灸的法门,但刘麟却懂得,这是‘穴’是墓穴的意思,于是便翻看起来。原来,这尚让在黄巢兵败被杀之后,深知命不久矣,他一生学识广泛,不想将这一身的本事带进黄土,便将一生所历写在中,这识穴秘要中便记载了他如何学鱼声。尚让记载,世间万物凡是出声响都是由震动引起的,便如人说话时喉间会震动一般。而且凡是震动都会出声响,只是有的声响人是听不到的。这些声响飘散出去,遇到东西便会反弹回来,便如人对着山谷喊话的回音一般,这些返回的声音便能让人洞悉一些眼睛瞧不见的事物。尚让在中清楚的记录了声的法门,因为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般,能听到一些别人听不到的声音,所以他便总结出一门,通过回声震动的大小与强弱来辨别事物的本事。因这法门与老子《道德经》中的‘大音希声’有异曲同工之妙,所以尚让便以此为名。刘麟照中法门练习,会了这门本事,那端是如虎添翼,转战帝陵,挖了个盆满钵满。”
解观不甚明白,声震动之效自己还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只是不知这其中还有这么多的奇妙之处,便道:“这尚让堪世间奥妙之处,为己所用,也是位大智慧之人呐。”
杨子甲道:“不错,古人的智慧是难以想像的。”解观道:“大哥,我还有一事不明。此时夜幕低垂,夜间行事多有不便,为何说下墓还早?”
杨子甲道:“贤弟有所不知,盗墓分南北两派,以秦岭淮河为界。虽说都是盗墓一流,却是分外眼红,只因南北两派盗墓手法不一,各自瞧不上对方的行事风格。这北派的起始便是方才我说的那冲天将军黄巢。黄巢那厮残暴,凡是起之陵,皆是尸横遍野,无骸不露,开棺虐尸令人指。北派出于这厮,那自是承袭了黄巢的行事,凡是掘墓,定是将墓穴翻个底朝天,半件东西也不留,没有半点的规矩方圆。而南派则是不同,这三不盗贤弟已是知晓。定好了要的下的墓,便是与死人做起了买卖,做买卖那自是要看货色,定价格,银收讫这三步,下墓也是如此。南派下墓要分下三次,这第一次下墓看货色,叫做‘闻金’,便是要和墓主人打交道,看看墓中所葬到底是什么货色。这墓主人已是阴魂,初次‘闻金’那必是要到夜里才可以与墓主打上交道。只不过阴阳有别,夜间‘闻金’也是要定时辰的。既不能定子、丑时,因为子、丑时阴气太重,墓主势大若是漫天要价这买家自是吃亏;也不可定寅、卯时,因为寅时平旦,卯时日出,阳气渐盛,买家便会狠狠的砍价。于是便折中而定,戌时‘闻金’买卖公平,童叟无欺。所以我便说此时下墓还早。”
解观点头道:“没想到此中竟还有如此多的门道。那大哥,后面的两次叫什么。”杨子甲道:“第二次定价格,叫做‘取方’。‘闻金’之后,便是来下墓取货了。墓中那些陪葬的金银,我们只取三成,绝不多拿。只因‘取方’费时耗力,所以便定在卯时之初。第三次银收讫,叫做‘见棺’,便是开棺取宝。墓中陪葬之物,最为珍贵的便是这墓主棺中之物,开棺之后,棺中之物我们取走七成,之后盖棺封门,不戮尸不破墓,盗亦有道。大哥是南派淘沙要遵循规矩,贤弟不必受束,到时进了骆越王墓,你便将那些金银全部取出,为了天下黎民,便算是人去墓空那又怎的。”解观道是。
杨子甲抬头一望,只见夜色席天,弦月被云遮住大半,自语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接着对解观道:“戌时到了,咱们该下墓了。墓中之险比江湖之险尤甚,贤弟跟在我身后,切莫大意。”解观点头,借着微弱的月光,见悬崖前的那道黑气竟比之前要强的多。
杨子甲附岩而下,解观紧跟其后,片刻间便下到崖缝处。杨子甲只觉这崖缝中透着似有似无的阴气,让人不寒而栗。他本以为这裂开崖缝之中应有石台,侧身挤进崖缝,谁知往前伸脚却是踏空,没想到这裂开的崖石竟如此之薄。
杨子甲从怀中掏出一方木盒,打开之后竟是两颗熠熠光的夜明珠。杨子甲道:“烛火易灭,拿着这夜明珠便不怕什么了。”解观接过夜明珠往脚下一照,只见脚下是黑洞洞的什么也瞧不清,不知下面到底有多深。杨子甲道:“从此下去约有百余丈深,而且下面如覆斗一般,其间两边洞壁上有大大小小的孔洞数不胜数,不知这洞中有什么危险,贤弟可要小心了。”
说着拿出一卷金丝系在一块突出的大石上,解观见这金丝细如毛,韧劲却强的很,双手用力一拉,却是丝毫不见断开。要知自己一拉,便算是拇指粗细的麻绳也能崩断。杨子甲道:“这金丝的质地我也不知是何物,是当年在一座汉墓中得来的,我见它如此坚韧便留了下来。”
杨子甲站在洞口,在腰间系了一根七尺长的绳子,绳子一端系着一根火折,嘱咐道:“若是下去的时候,火折灭了,便不可再下。”
二人倚丝而下,先前还可见两边的石壁,渐渐连两边的石壁也看不见了。解观见下面的空间确如杨子甲说的如覆斗一般由上而下逐渐变大,心中对这淘沙秘术啧啧称奇。
二人下的很慢,杨子甲只觉越是往下便越是寒冷,虽以内力御寒,但也觉寒气刺骨。山壑之间漆黑一片万籁俱寂,除了那三点萤萤之光和二人的呼吸之声便再也没有什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