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光冷冷盯着她:“那姐姐呢,又来此处做甚?”
“我……”郑旦用力绞着指尖的绢帕,神色是被人当场住的惶恐与不安。
夷光痛声道:“我与姐姐说过多少次,不要与二公子往来,为何姐姐不仅不肯听,还越陷越深,如今还筹谋着造反篡位,你们是不是疯了?”
这句话令本就惶惶不安的郑旦越发惶恐,颤声道:“我……我知道不该这样做,可是我真的很喜欢二公子,他也很喜欢我。”说到这里,她突然抓住夷光的手,急切地道:“夷光,你是我最好的姐妹,你就当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千万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好不好?”
夷光气急反笑,“你想我做同谋?”
郑旦见她发笑,以为是被说动了,连忙道:“二公子说过,只要他能继位,立刻就会放越王归国,到时候吴越两国和平相处,那不是皆大欢喜吗?”
夷光冷冷看着她,“如果输了呢?”
输?
郑旦心底一颤,旋即拼命摇头,急切地道:“有先生与太宰帮着,一定不会输,再说伍相也已经失势了,除非……”她抬起混着怀疑与戒备的目光,“你去告密。”
这样的目光令夷光心中一痛,曾几何时,她与郑旦同喜同乐,无分彼此,如今却……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痛楚,沉声道:“你将事情想得太简单了;第一,公子山为人老实,心思单纯,并非统帅之才,吴王是不会轻易将兵权交给他的;第二,伯嚭一直对兵权虎视眈眈,岂会甘心拱手相赠?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伍子胥虽然失势,但他还活着,一旦生变,吴王随时都可以启用他。伍子胥征战多年,用兵如神,公子山凭什么与他斗,哪怕再加一个种,也是以卵击石,必死无疑。”
夷光苦口婆心的劝说,落在郑旦耳中却成了对公子山的刻意贬低,当即不悦地道:“你与二公子接触不多,怎么就知道他不是统帅之才;至于伯嚭就更可笑了,那就是一个贪财又怕死的小人,他要兵权做甚?还有伍子胥,吴王那样对他,他又怎么肯再帮吴王。”
见她执迷不悟,夷光急得直跺脚,“你怎么就是说不听呢,明知前面是墙,还非要一头撞上去,那不是自寻死路嘛。”
夷光虽说生气,可终归不忍郑旦有事,她缓一缓气,又苦苦劝道:“姐姐,你听我一句劝,回头吧,别再与公子山往来,你们是不会有结果的;至于那谋逆之事,就更别提了;待我劝服吴王放了大王之后,你我就回苎萝村去,平平静静的过日子。”
若是在踏进吴王宫之前,郑旦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点头,可如今的她,见到了天家的富贵荣华,亦尝到了情爱的滋味,又怎么舍得放手。
她咬着红唇,有些怨愤地道:“你是为了复国,我亦是为了复国,为什么我的就不行,非得处处听你安排?”说到这里,她眼底闪过一轮精光,“我知道,你是为了吴王。”
夷光露在袖外的指尖微微一颤,“你这是什么意思?”
郑旦将她这个细微的动作看在眼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越国,为了大局;其实根本就是你自己对吴王动了真情,不想他有事。”
“胡说!”夷光有些慌乱地否认着,素来明如铜镜的心被这句话搅得一片混乱。
郑旦冷笑道:“吴王少年英俊,又对你一往情深,甘愿倾一国之力待你,你岂会半点不心动?”
夷光强行按下波澜起伏的心湖,生硬地道:“我没有!”
“你不必否认,我瞧得出来。”这般说着,郑旦又嗤声道:“你说我与二公子没有结果,那你与吴王就有结果吗?简直是可笑。”
夷光默默无语,良久,她道:“我留在他身边,只是为了越国,只要他一释放越王,我就立刻离开。”
郑旦对她的话嗤之以鼻,“你以为到了这个时候,我还会相信你吗?”
夷光定定看着郑旦,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得紧,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你想怎样?”
郑旦早已经想到了要求,当即道:“很简单,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做你的医官,否则……”
“怎样?”
面对夷光的追问,郑旦有些不安,但很快就下定了决心,“否则我就将你与是奸细的事情告诉吴王,还有范蠡,看他会怎么对付你。”
此刻的郑旦是得意的,因为她觉得自己掐住了夷光的命脉,而这,也是一向柔弱的她第一次占据上风。
“你敢!”夷光目光瞬间凌厉如刀锋,与此同时,手掌抬起落下,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掴在郑旦面上。
郑旦怔怔抚着火辣辣的脸庞,许久方才回过神来,用一种异常尖利的声音喊道:“你敢打我?!”
看到她脸上鲜红的指印,夷光也有些内疚,但她不敢让郑旦察觉到,冷着脸道:“为了儿女私情,你连自己的朋友甚至国家都要出卖,只凭这一点,就不冤枉这一掌!”
“还有,这条密道是用来商议复国之事,你却不顾被人发现的危险,拿来做幽会的地方,甚至被人跟踪了也不知道,同样该打!”
郑旦被她斥得无话可说,恼羞成怒地道:“好好好,什么都是你占着理,什么都是我错,你满意了吧?”
看到她这个样子,夷光念及昔日的姐妹之情,不由得心中一软,上前握住她潮湿的手,“姐姐,我知道这一掌重了些,可我真的不想你一错再错,到最后无法回头啊。”
郑旦用力甩开她的手,后退一步,厉声道:“你不必在这里假好心,人也是你,鬼也是你,施夷光,你可真是能耐!”说着,她又抚一抚刺痛的脸颊,喃喃自语,“原来真的只有你待我好……”
不知过了多久,郑旦忽地道:“施夷光,今日之事,你若敢向吴王吐露半字,我就算拼着一死,也一定会真相告诉吴王!”说罢,她拂袖而去,再无半刻停留。
“真是个糊涂人!”夷光恨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