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走近之后,发现是一名少年公子,长得倒还俊俏,就是面色苍白的可怕,夷光吃力地将她从溪水中扶了起来,“公子!公子!”
夷光连着唤了几声,始终不见那人有反应,赶紧让郑旦帮忙扶住,随后手指搭在他被溪水浸得冰凉的手腕上。
夷光的父亲是宫中御医,她一身医术尽得其父真传,可比城中那些普通大夫要高明多了,不一会儿功夫便诊出了眼前这位少年公子的病情,竟是与她一样的心绞痛,另外就是失血过多。
夷光从包袱里取出父亲专门替她制成的丹药,塞到嘴里,又捧起旁边的溪水喂他咽下丹药。
“旦儿,你在做什么,赶紧回来。”不远处,郑母焦急地催促着。
“就快了。”郑旦敷衍着应了一句,关切地问道:“他怎么样,能救吗?”
“是与我一样的心绞痛,还好发现的及时,应该无碍。”夷光一边说着一边自包袱里取出止血的药粉,撒在他右腹流血不止的伤口处,又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
那厢,郑母一直不见郑旦回来,心中着急,走过来一把拉起郑旦,“磨磨蹭蹭地做什么,再不走,吴军可要来了。”
她手抓得极紧,郑旦一时挣扎不开,焦灼地道:“**再等一会儿,夷光她正在救人呢。”
郑母本就不喜欢夷光,此刻见她“多管”闲事,自是百般不高兴,冷哼道:“自己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救什么人,赶紧走!”
夷光不想拖累郑旦,遂道:“你们赶紧走吧,我等他醒了就追上来。”
“可是……”郑旦还想再说,夷光已是笑道:“放心吧,我脚程快,一定能追得上。”
见夷光坚持,郑母又催得紧,郑旦只能离去,不时回头相望,眼里充满了担忧。
在她们走后不久,那位少年公子的睫毛动了动,继而缓缓睁开,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是……哪里?
他只记得自己受伤逃出重围后,漫无目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突然旧疾复发,心脏剧痛如绞,紧接着就晕了过去。
“你醒了?”一个清越动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循声望去,映入眼睑的是一位面戴轻纱的女子,只能看到一双明亮温柔的眼睛,他哑声道:“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夷光隔着面纱笑一笑,随即道:“我听你口音不像是越国人,你是从哪里来的?”
少年公子犹豫片刻,道:“我……叫离泽,是姑苏的商人,本是来进货的,岂料适逢战乱,被流矢所伤,又旧疾复发,所幸遇到姑娘搭救,否则此命休矣。”
“原来你是吴国人。”夷光轻声说着,姑苏是吴国都城,从姑苏而来,自然就是吴国人了。
“姑娘……可是讨厌吴国人?”离泽一边说话一边悄悄握住了藏在袖中的匕首,一旦夷光欲对他不利,便可先发制人,好不容易捡回的命,他可不想再失去,恩人仇人,从来只有一线之隔!
“没有。”夷光摇头道:“越国人也好,吴国人也好,都不过是这乱世中的可怜人罢了。”
“姑娘真是好心。”听到这话,离泽目光一松,徐徐松开了握住匕首的手。
夷光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在鬼门关绕了一圈,她略一思索,从瓶中倒出两粒治疗心绞痛的丹药,装在一个空的瓷瓶中递给离泽,“这是治疗心疾的药,你拿着吧,万一再发病,就吃一粒。”
离泽略一犹豫就接过了药,“多谢姑娘。”
“既然你没事,我也该走了。”听到夷光告辞,离泽心中竟是升起几分不舍,他挣扎着起身,自颈间取下贴身佩戴地一枝只有手指长的小竹笛,摩挲了几下后递给夷光,“这是我**留下的遗物,也是我身上最贵重的东西,请姑娘收下,权当谢姑娘的救命之恩;来日姑娘若来姑苏城,可吹响此笛,我必然前来!”
夷光连连摆手,“这个太过贵重了,我不能收,公子还是自己留着吧。”
“乱世当道,人人只求自保,从不顾惜他人性命,像姑娘这样肯不顾吴越之别救人的,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与救命之恩相比,这个又算得了什么。”见夷光还要推荐,他又道:“我拿出去的东西,从来收回之理。”说着,离泽不由分说地将竹笛塞到夷光手中。
肌肤之触,令夷光粉面绯红,好在隔着面纱瞧不出来,低头道:“那……那好吧,我代公子好生保管,若有机会,再还予公子。”
望着神态娇羞的夷光,离泽有一种摘下面纱的冲动,但又怕太过唐突,惊扰了夷光。
“公子怎么了?”见离泽迟迟不语,夷光疑惑地问着。
离泽察觉到自己失态,面颊微微一红,不自在地道:“没……没事,姑娘赶紧去追你的家人吧。”说罢,他看了一眼远处走过来的两个汉子,面色略微有些阴霾,“乱世当道,切要小心。”
夷光微微一福转身离去,刚走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两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见离泽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地上,手臂微微发抖,一缕殷红的鲜血自唇角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