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记下了(2 / 2)

她的回答令夫差面色阴沉了一分,“为何不说?”

“美人善良,待奴婢如姐妹。”

夫差对她的回答嗤之以鼻,“所以你就帮着隐瞒,以表忠心?”

夷光仰头,迎着他冰冷的目光道:“奴婢知道,大王痛恨美人欺骗,可美人这么做,并非贪图荣华,而是因为仰慕大王,因为这世间从未有人待美人那样好过;若非要说贪图,那美人所贪图的也是大王的一腔柔情。”见夫差露出几分动容之意,她又加紧道:“于理,美人有错;于情,美人无错。”

夫差俯身,手指修长,徐徐抚过夷光嫣红如丹朱的樱唇,嘴角蕴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真是一张伶俐的嘴,本王差点就信了,可惜……”手指倏然用力,如铁钳一般掐住夷光双颊,寒声道:“谎言终归是谎言,成不了真!”

“贪恋温存,那就应该是入宫之后的事情,可早在入宫之前,她就处心积虑地冒充,令本王误以为她就是本王要找的那个人,还不是贪慕虚荣,心机深沉?!”夫差的话犹如疾风暴雨一般朝夷光袭来,将她淹没在风雨里。

夷光被他掐得脸颊生疼,艰难地道:“大王误会了,其实……”

“上梁不正下梁歪。”夫差松开手,一脸鄙夷地打断道:“主子谎话连篇教出来的奴才也是满口谎言。”说着,他拂袖转身,背对着夷光道:“把这个丫头赶出去,以后她若再敢来此,就乱棍打死!”

夷光知道,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顾不得脸上的疼痛,朝夫差的背影道:“大王错了,早在入宫之前,美人就对大王仰慕不已了。”

夫差没有理会,只是挥一挥手,示意王慎将夷光带出去,后者一边挣扎一边急声道:“大王要找的那个越女,曾与美人一起被一同带往姑苏。”

听到这话,夫差身子猛地一震,转过身来示意王慎停下,急切地问道:“她在哪里?”

“她……”夷光心思飞转如轮,在身份是否表明之间徘徊不定。

见夷光迟迟不说下去,夫差迫不及待地再次追问,“本王问你她在哪里?”

“不知道。”夷光的回答令夫差失望之余,又有一种被戏弄的感觉,气得面色发青,正要好生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宫女,忽地又听夷光道:“在快到姑苏城的时候,有人把她带走,之后就再没有回来。”

夫差一怔,“什么人?”

“奴婢不清楚,不过那人穿着盔甲,其他人也没有阻拦,料想应该是军中士兵。”

“她被带去了哪里?”面对夫差的追问,夷光道:“说是逃走了,后来再没有见过。”顿一顿,她又道:“那次很多人都被带走了,没有一个回来。”

夫差暗自攥紧了双手,他当然知道那次的事,表面上说是越女结伴逃走,其实根本就是被伍子胥派去的人杀害,目的就是怕他被美色所误,结果……

夫差深吸一口气,道:“与本王讲讲她的事吧。”

“是。”夷光恭敬地道:“那位姑娘心地很好,之前痢疾爆发,不断有人得病,相国大人明明知道此事,却不许军医前来医治,想是在他心中,奴婢等人卑贱如草芥,不值得军医一顾吧。”她自嘲地笑笑,续道:“亏得那位姑娘出手救治,又冒险逃离去山中采葯,奴婢等人方才保住性命。”

“她叫什么名字?”提到“她”时,夫差目光温柔如春风化雨。

“奴婢只知她姓施。”说着,夷光又道:“她与美人都是苎萝村人氏,所以很是要好,一路上互相扶持,大王的事情,正是她与美人述说的,只是那时,并不知道她所救的人就是大王。”

夫差静静听着,如梦呓一般地问道:“后来呢?”

“后来美人来了姑苏,无意中听闻大王曾在吴越一战中受伤,幸得越女相救,方才知道大王就是施姑娘救得那个吴人,美人感念大王深情,又不忍大王空等一场,遂动不该动的念头,贪恋这偷来的温柔与身份。”

夫差默默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夷光轻声道:“虽然与大王相处不过短短几日,但美人知道,大王确实是一个深情至极的人。”

“又在帮她说话了。”夫差俯身随意坐在冰冷的台阶上,听不出是喜是怒。

“奴婢不敢。”夷光摇头,静声道:“大王明知美人是冒充,不仅不加以责怪,还许她继续住在凤鸣殿,甚至保留美人的封号。”

夫差哂然一笑,“你不必给本王带高帽子,若非你当日百般哀求,本王不会饶过她。”

“可大王毕竟是饶了。”夷光一脸认真地道:“若换了别人,以奴婢的身份,就算说破了嘴,恐怕也不会听进一个字。”

“伶牙俐齿。”夫差淡淡说着与先前相似的话,但这一次,平和了许多,没有那种风雨欲来之势。

“正如大王所说,假的假的,哪怕奴婢说得舌绽莲花,也不会变成真的,更别说蒙蔽圣听了。”夷光不着痕迹的讨好着夫差。

果然,这话落在夫差耳中甚是受用,神色亦变得越发平缓,“你叫什么名字?”

其实那日太皇太后罚夷光长跪池边的时候,他是听过夷光名字的,只是没往心里去,听过便忘了。

“奴婢叫夷光。”

“夷光……”夫差侧头认真地打量着夷光,眸光熠熠,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他忽地道:“是个不错的名字,用在你这张脸上浪费了。”

“奴婢陋颜,让大王失望了。”在夷光看似平静的表面下,是凌乱的心跳,她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是被夫差这样看着,就突然心跳得如此利害,这是病了吗?

夫差淡淡笑着,有些突兀地道:“本王记下了。”

站在一旁的王慎露出诧异之色,夫差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就在当差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见夫差这么郑重其事地记一个宫婢的名字;事实上,连夫差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记住这个宫女的名字。

夷光也不知道,所以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维持着跪地的姿势。

“见了你两次,每次都是这样跪着。”这般说着,夫差抬手道:“起来吧。”

“谢大王。”夷光轻吁了口气,双膝终于可以离开这冰冷坚硬的地面了,不过她并没有就此起身,而坐在地上;因为夫差还坐着呢,她若起身,就高了君王一头,于礼不合,王慎他们可都跪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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