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收回了旨意是吗?”伯嚭接过话,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阴森可怖,“我告诉你,大王从来就没收回过旨意!”
伍子胥还未来得及说话,一道人影已是奔过来,正是伍榕,她指着伯嚭厉声道:“你胡说!胡说!”
伯嚭笑眯眯地道:“夫人,你来啦。”
伍榕气得浑身发颤,怒斥道:“谁是你夫人,不要脸的老东西!”
伯嚭目光一阴,随即又笑了起来,“夫人想来也是出身名门,怎得这般粗鲁;不过不要紧,待我俩成亲之后,为夫会慢慢教你!”
伍榕面色一白,咬着银牙道:“大王亲口答应太王太后,取消婚事,旨意一早就收回了。”说到这里,她恍然道:“我知道了,这王旨定是你伪造的。”
“愚蠢!”伯嚭不屑地说了一句,“实话告诉你,大王收回的那道旨意才是假的,是空白的,你我婚约从未取消!”
伍榕犹如五雷轰顶,踉跄着后退数步方才勉强站稳,颤声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为了让太王太后能够安心离去。”伯嚭阴阴一笑,“今儿个宫里传来消息,太王太后已是弥留之际,就这两天的事情了,太王太后一走,你我就立刻成亲。”说着,他伸手去摸伍榕的脸颊,后者未及闪躲,被他轻浮,又羞又怒,下意识地甩手过去。
这一下打得并不重,落在伯嚭脸上就与蚊子叮咬差不多,后者却是反手一个巴掌,狠狠掴在伍榕脸上,力气之大,将她掴倒在地,脸颊瞬间肿了起来。
伍子胥大惊,急忙扶起伍榕,口中怒斥道:“伯嚭,你怎敢如此放肆!”
“我教训未过门的媳妇,何来放肆二字。”伯嚭面色阴冷地道:“倒是你,一介平民,居然敢直呼本官的名讳,该死!”说着,他唤过带来的护卫,道:“去,给本官好好掌他的嘴!”
“你敢!”伍子胥气得须发皆张,想他屹立朝堂几十年,从来都是一呼百应,何曾被人这样羞辱过。
“还不快去!”伯嚭催促着那两名脚步踌躇的护卫。
护卫无奈,只得来到伍子胥面前,低低说了声“告罪”,闭起眼睛往伍子胥脸上掴去,一掌接着一掌,沉闷的巴掌声在这曾经荣极一时的相国府上空响起,成为伍子胥这辈子最羞辱的记忆。
伯嚭眯起的眼睛里充满了报复的得意与快感,多少年了,多少年被伍子胥死死压在脚下,仰他鼻息而活,如今终于连本带利讨要回来了,真是痛快!
这样足足掴了十几掌,掴得伍子胥耳鼻出血,伯嚭方才懒懒地抬手,“好了,本官大人大量,小惩一番就算了。”说着,他走到伍榕身前,拍着她的脸颊道:“夫人,为夫过几日就来接你,你可要好生照顾自己,千万别饿瘦了,为夫会心疼的,哈哈哈!”伯嚭大笑着扬长而去,留下泪流满面的伍氏父女。
伍子胥踉跄着走到面若死灰的伍榕身前,老泪纵横地道:“是义父连累了你,义父对不起你!”
伍榕摇头,哑声道:“是榕儿没用才对,看到贼人羞辱义父,却什么都做不了。”
听到这话,伍子胥越发垂泪不止,他哽咽道:“你别怕,义父就算拼着这条老命不要,也绝不会让你嫁给那个贼子。”
“没用的。”伍榕摇头,凄然道:“大王宁可欺骗太王太后也要赐婚,可见他是真的恨极了榕儿!”
“他若不肯收回,我就……就……”伍子胥悲哀的发现,他如今已经完全没有了抗衡夫差的手段,只得道:“我就一头撞死在他的面前。”
“千万不要!”伍榕连忙摇头,“这件事榕儿已想到办法解决,义父切勿冲动,若您再因榕儿受伤,那榕儿真是万死亦难辞其咎了。”
“你?你有什么办法?”伍子胥诧异地问着,“太王太后如今病重弥留,又哪里顾得上你。”
“榕儿知道,所以榕儿打算去求王后娘娘。”伍榕微笑着回答,脸颊上鲜红的指印在这样的笑容下显得份外扎眼。
“施夷光?”伍子胥诧异,随即连连摇头,“她怎么会帮我们,你糊涂了!”
“会的,义父你一直都误会了她。”伍榕语气是少有的轻柔温和。
伍子胥沉默不语,半晌,他神色复杂地道:“可……可就算她肯,咱们也没办法送信出去啊。”
“榕儿自有法子。”说着,伍榕道:“榕儿很累,想去歇会儿。”
伍子胥连连点头,“好好好,快回去,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嗯。”伍榕乖巧地应着,目光却一直依依不舍地徘徊在伍子胥苍老的面容上,自禁足后,后者就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身子也佝偻了起来;不像以前,虽然老了,却精神矍铄,不失风采。
“义父,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伍榕突如其来的话令伍子胥一怔,旋即苦笑道:“义父一把年纪,活不活得无所谓,只盼你能够脱离苦海,莫要再受苦,若是……”伍子胥神色复杂地道:“我当年不将你带回来,就不会有今日之祸了。”
“若非义父,榕儿早已不在人间,义父之恩,榕儿永远都会记得,也一定会还,哪怕……赔上榕儿的性命。”最后几个字她说得极轻,伍子胥并未听见。
“快一些!”夷光抬手掀起帘子,催促着前面赶车的车夫。
王慎也在,瞧见夷光着急的模样,笑道:“其实传旨的事情,让小人做就是了,娘娘实在不必专门跑一趟。”夷光与夫差大婚在即,宫里的人皆已经改口称其为娘娘。
夷光眉尖微蹙地抚着胸口,“不知为何,从刚才起,我这心里总是不**宁,怕是要出什么事。”
“大王旨意都下了,断然不会再有任何变故,娘娘尽可宽心。”面对王慎的劝说,夷光微微点头,然而心里头那丝不祥的预感总是挥之不去。
在夷光的一再催促下,马车只用了平常一半的时间便赶到了伍府门前,王慎扶着夷光走下马车,抬头望见门楣上那块被写着“伍府”二字的牌匾,不由得叹了口气。
曾经的相国府是何等风光,门庭若市,门槛都要被踏破了,如今一朝失势,顿时门可罗雀,真是世态炎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