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娘一直忙碌至深夜,等客人全部散去,方才收拾了桌凳,打了烊,回房歇息。
自那日方庆隐离去,忽忽之间又过了三五日,美娘每夜都沉浸在彼此的誓言之中,缱绻万分,难以入眠,实是爱之深思之切也。
今夜,美娘愈加不能入眠。
她痴坐在窗台前,思起白日遭遇,分外难过,倍觉伤心,不禁幽幽咽咽地啼泣起来。泣了许久,也就困倦了,不知不觉趴伏在桌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闺房内,充满空寂,只有那一盏悄无声息的油灯,把它纤长的影子投映在窗糊纸上,忽晃忽闪,愈显清绝。
不知过了几时,忽然一团红光闪耀,从深邃的夜空中、轻飘飘地落在了美娘的窗台下。
隐隐之中,闻听一阵温柔而深情地呼唤:“美娘……美娘……”
美娘兀自昏睡在迷迷糊糊之间,隐约听见那呼唤声耳畔萦绕,十分熟稔,蓦然间就惊醒过来。
“隐郎?是隐郎吗?”美娘连忙起身,伸手推开窗户,左右张望。
“美娘:是我……”话音未落,一条白影已然飘入房中。
在昏红的灯光下,只见来者长发披肩,剑眉入鬓,肩后红光团团笼护,正是从紫霄宫而来的方庆隐!
“隐郎?果真是你!”美娘又欢喜又惊怕,不禁连退了几步,“你……你才去了几日,为何又来勾我伤心,难道不相信我美娘发的誓吗?”
“美娘:你误会了。”方庆隐柔声道,“我是来告诉你好消息的。”
“好消息?”美娘一脸惊讶。
“美娘……”方庆隐轻唤一声,放下清虚锏,上前握住美娘的一双纤手,“美娘,我活过来了。”
“你活过来了?”美娘震惊不已。
“是的,我活过来了。”
“谁会相信。莫不是见我伤心,又拿甜言蜜语哄我?”美娘眼含泪光,不敢相信。
“真的,我活过来了。不信,你摸摸我。”方庆隐抓起美娘的双手缓缓地贴在了他的脸上。
美娘仰面凝视,手指轻轻地在方庆隐的脸颊上摸了摸,捏了捏,委实肌肤温润光滑,富有弹性,不似死人之状。
美娘激动万分,泪水滚滚而落,十个手指不停地颤抖起来,上上下下地抚摸着方庆隐。
心脏在跳!
脉搏在跳!
浑身温软!
果然是一个活鲜的大活人哩!
“隐郎,你分明是去了,却怎么……”美娘喜极而泣,紧紧地依偎在方庆隐的怀里,仿佛此刻要与他融化在一起,“隐郎……我这是在做梦吗?”
“美娘,不是做梦,我是实实在在的大活人呵。”方庆隐一手微微揽紧美娘,一手替她揾去泪痕。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不是美娘亲身经历,怎么会信。”
“美娘:你听我仔细说……”
方庆隐深情地拥抱着美娘,详细地讲叙了入幽冥、破冤案、受地狱刑、上紫霄宫、以及被鸿钧老祖敕封为任府尊主等等诸事。
美娘直听得云里雾里,迷迷糊糊,虽只当神话聊斋,但这大活人站在眼前却是真实不虚哩。
最后,方庆隐道:“我如今奉紫霄宫老祖的法谕,前去幽冥办事,因心里放不下美娘,所以特来一会。”
美娘一听此话,泪珠又吧哒吧哒地掉落下来:“隐郎既然还要去,又何必再来会我。”
“美娘……”方庆隐欲说无词,甚是伤感。
美娘和泪叹道:“左右我是孤单惯了的,虽嫁了隐郎,恩爱半载,却无半点骨肉可依,或许……这就是我美娘的命吧。”
“美娘心地善良,日后自然会有福报。”方庆隐道,“我这便去、找那阎王算账,叫他送你一子。”
“呵呵……”美娘一阵凄笑,笑得泪珠颤落,“我虽信你是什么任府尊主,但那阎王可是好惹的?他怎么会听你的话,送我一个儿子?”
“请美娘相信:庆隐说到做到,一定会替你完成心愿。”方庆隐目露坚毅之光,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美娘见了,好生感动,即贴紧方庆隐道:“隐郎是美娘的丈夫,美娘不相信丈夫还会相信谁?隐郎……你看: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安歇吧。”
“这……这……”方庆隐忽然犹豫起来。
“这什么呀?”美娘香腮泛红,娇嗔一声,伸手要替方庆隐宽衣解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