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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知过了多久,后羿慢腾腾站起身来,飘悠悠地走出了画舫,脚下好似踏着云朵一样。
画舫外,倏然照过来一片雪白的光芒,炫耀得都睁不开眼界,而在光芒的尽处依稀高耸着两座浑圆的冰峰,冰清玉洁,一尘不染。
后羿手搭凉棚,想看清楚那两座浑圆的冰峰,遂就情不自禁地一步步走近过去。
所过之地,忽而发出轻微的“叽叽”声响,原来有一条长满柔软水草的幽河伴随在他的脚下,直通向远处那两座高耸浑圆的冰峰。脚步每起落一次便践踏了一片水草,水草下是软软的柔泥,因此时不时地被挤压得发出“叽叽”的声音。
脚步起初尚觉轻松,稍后便好似深陷在柔泥之中,越想走得快反而越陷得深。
渐渐地……后羿感觉汗流浃背,气喘吁吁,身体迅速地往柔泥里沦陷,转眼之间几乎没顶。
“啊唔…啊唔…啊……”后羿惊慌失措,竭力挣扎。
“啊!”随着一声惊恐的大叫,他突然挺身坐起,睁开双眼。
雪白的光芒不见了,长满柔软水草的幽河不见了,两座高耸浑圆的冰峰也不见了,出现在眼前的竟然是一领长方形的大红幔帐。大红幔帐外,有梳妆台,有熏香炉,有卷轴瓶和案等物,分明就是一间布局高雅的女人家的闺房啊,尽管床头也斜挂着一柄垂穗宝剑;而大红幔帐内,柔软的锦绣薄衾摊展开去,凌乱的男女衣裳丢得到处都是,一阵阵似曾熟悉的芬芳气息扑鼻而来。
噫——原来刚才是做了一场梦啊!
后羿惊愕不已,迷惑不已,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这?这是什么地方?”
自问一声,后羿心中暗暗一惊,低眼一看,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原来宓妃兀自侧睡在他的身边,光露着一条玉臂在薄衾外面,一脸慵倦和满足的注视他。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后羿两眼直直发了傻。
“这还用问吗?”宓妃温柔的反问了一句,伸柔荑在后羿精赤心口前轻抚了一下。
后羿激灵灵打了一个冷颤,已经明白自己和宓妃发生了什么事哩,便急匆匆扒找衣裳,准备拔身欲走,却突然被宓妃一把紧紧抱住腰身,霎时一阵香喷喷热乎乎的胴体气息熏得他神魂颠倒。
“你当真就这样走吗?”宓妃微昂螓首,美眸含怨。
“我?我……”后羿无地自容。
“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今日我和羿侯同船而渡,共枕而眠,不正是千年修来的缘分吗?”
“你……”
“我?‘我’什么?难道羿侯认为我是水性杨花吗?”
“没…没…没有……”
“羿侯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还不是那么想的?”宓妃美眸闪烁,扑地滚落下两颗泪珠,“其实我何尝是水性杨花,只是婚姻不幸,又爱慕上羿侯,所以这才甘愿一荐床笫之欢,如果羿侯不领这份真爱而视我为水性杨花,我情愿自刎,以死明志。”
宓妃言语诚恳真挚,毫无一丝虚情假意。
事实正是如此哩!
宓妃本是伏羲大帝之女,因路过洛水不幸溺亡而被封为洛水之神(但她并未将此事告知后羿,而是敷衍而过),后来嫁给黄河之神河伯为正妻,但河伯虽然长相俊美,但性格粗暴,淫冶好色,每年都要娶新媳妇儿,是以不过两年宓妃便被冷落在一边。
长门孤寂,红灯冷照。
宓妃掐指算来,也不知过了多少凄风苦雨的寂寞日子。
但在数月前,河伯却时常蹿居洛水来,夫妻这才有了几日聚首的时光,然而河伯总是一副心不在焉惶恐不安的样子。宓妃甚觉蹊跷,一打听,才知道当今之世出现了一位为民降妖的大英雄羿。河伯之所以心不在焉惶恐不安,是因为他经常兴洪浪发大水祸害百姓而惧怕遭到后羿的射杀。宓妃听说了这个消息后,心里暗道:如果像河伯这样的薄幸人能够得到惩罚那该多好啊!因此便在无形希翼之中对后羿产生了敬慕之情。
前不久河伯又蹿居洛水来告:后羿不仅射落九日,而且此时正在代帝巡狩天下,斩妖除魔。宓妃闻说此报,更想一睹后羿这位射日英雄的威武雄姿了。而河伯无论是躲藏在湟水黑水也好,还是潜伏在泾水洛水也好,每日都是惶惶不可终日,惧怕遭到后羿追杀哩,最后索性逃往海外避难去了。宓妃见自己的君家河伯如此惧怕后羿便似耗子怕见猫一样,因此愈加坚定了心念,想要一睹射日羿侯的风采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