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厢,伍子胥等得着急,忍不住道:“大王,勾践一事……”
夫差此时心已经偏向伍子胥,但并不想后者太过得意,故而道:“此事且容本王再想一想,过几日再定,相父先回去吧。”
伍子胥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眉头一皱,正要再进言,范蠡看出他的心思,先一步道:“在下告退。”
被他这么一抢,伍子胥不便再说什么,只得退出了大殿,待得乘上候在外头的马车,伍子胥面色阴沉地道:“刚才大王明明快要同意了,你为什么不让老夫再劝?”
范蠡知道这点心思瞒不过伍子胥,故而早就想好了说辞,“正因为快要同意了,才不能再让相国大人说下去。”
伍子胥被他说得诧异,“这是为何?”
“在下知道您一片苦心,但您那样步步紧逼,只会令大王心生反感乃至叛逆,使得原本已经十拿九稳的事情再生波澜。”见伍子胥面色稍缓,范蠡又道:“大王这阵子亲近伯嚭而冷落您,正是这个道理。”
伍子胥默不作声地听着,马车缓缓驶在并不平整的路面上,不时颠簸一下,在快要到相国府的时候,他沉声道:“几日时间老夫等得起,就怕有小人趁着这功夫怂恿大王保全勾践,白费了老夫这番心思。”
“大王英明,相信不会让相国大人失望。”面对范蠡的安慰,伍子胥叹了口气,“希望如此。”
待得下了马车后,范蠡忽地朝伍子胥长施一礼,后者诧异地道:“少伯这是做什么?”
范蠡凝声道:“在下性子一向耿直惯了,难不了会有冒犯相国大人的时候,就像之前在大王面前那般;但请相国大人相信,无论在下做什么,都是为了相国大人安好,绝无半分私心杂念。”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纵是伍子胥亦不禁为之动容,扶起他道:“老夫明白,难为少伯了。”顿一顿,他温言道:“天色不早,少伯回府歇息吧,明日还有事情要与你商量。”
在送伍子胥入府后,范蠡亦回了自己府邸,他如今已经搬进了伍子胥为他准备的宅子里,只偶尔去种那里。
范蠡回到宅子后,静静地坐在椅中,不时抿一口甘甜的茶汤,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光影悄然转动,不知不觉间已是到了黄昏时分,而范蠡依旧安静地坐在椅中,犹如一尊雕像。
“先生。”一名下人走了进来,恭敬地道:“您送去修的琴好了,可是送到房里去?”
范蠡眸光微微一闪,“不是说明儿个才能好吗?”
“听送来的人说,那琴馆掌柜知道您着急,便连夜催着修好了。”说着,下人讨好地道:“那掌柜定是知道您是相国大人面前的红人儿,所以巴巴地来讨好您呢。”
范蠡笑一笑,道:“送进来吧,我这会儿正有兴趣抚上一曲。”
“喏。”下人恭敬地退下,不一会儿一把古色古香的琴被捧了上来,待得将琴放好后,范蠡挥手示意下人出去。
待得厅中只余他自己一人时,范蠡手指在琴身有技巧地按了数下,出现一个小小的暗格,里面是一张卷起来的纸条。
再一次确定四处无人后,范蠡方才展开纸,上面只写了四个字:未到时机,不可同意。
范蠡认得,这是夷光的笔迹,早在下人说琴行提前送琴来时,他就知道是夷光有消息要传给他,果然如此。
他随伍子胥入宫的消息,一早就设法传到了琴馆之中,想必是冬云去知道了夷光,后者给了她这么一张纸条。
若换了别人,这没头没脑的八个字,怕是怎么也猜不出,范蠡却是一眼就明白了,夷光这是让他不要同意夫差的招揽。
今日一见,他给夫差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断定,夫差一定再见自己,甚至会招揽他。
他刚才就是在等传旨的人,夷光也想到了这一点,可谓是心有灵犀。
未到时机,不可同意――夷光是在提醒他,不要答应夫差的招揽,现在还不是时机,这也是他心中的想法。
夜里,范蠡正在用晚膳,有下人来禀,说是有人求见,范蠡眸光微微一亮,“让他进来。”
在范蠡话音落下后不久,一个人头戴斗笠的人走了进来,随着来者抬起帽沿,露出一张前不久才刚刚见过的面容,竟是王慎。
范蠡一惊,连忙就要说话,王慎朝他使了个眼色,重新压低了帽沿道:“我家主人请先生过府一叙。”
“好。”范蠡爽快地应着,能够被王慎称为主人的,除了夫差不会再有第二人。
鱼……开始上钩了。
范蠡抹了把脸,随王慎离去,一路穿街走巷,来到一处气派的宅子前,借着门口两盏绢红灯笼的光芒,能够看清匾额上的字——太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