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马鞭指向左右宣武军军卒,李从厚喝道:“携千百甲士招待?孔节使的招待方式,可真是别具一格,也不知陛下听了,会不会信!”
孔循委屈道:“下官对朝廷一片忠心,陛下自然是能体谅的。不瞒殿下,因为大力推行新政的缘故,宣武军裁汰士卒千百,那些裁汰下来的军士,昔年也是征战沙场的猛士,血性勇武性子暴烈,如今要他们务农,自然不免多有怨言,平日里没少惹出事端,又加之近来境中盗贼横行,下官也是周全起见,才带甲士随行——下官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刑部官员的安全着想,还请殿下明察!”
李从厚脸色微变,他望着老神在在站在伞下的孔循,心中怒火更甚,“孔节使,你不要把孤王当三岁小孩来哄!刑部官员与所押之犯人,若是在你辖内出了事,无论你事后是推脱给盗贼,还是推脱给因裁汰而作乱的军士,也无论你事后要对这些‘盗贼’‘乱卒’如何处置,更无论朝中有哪些人庇护你,让你大罪化小小罪化了,今日孤王既来,就不会容你胡作非为!”
孔循微微色变,这才开始正视眼前这位“嚣张跋扈”,年龄不过弱冠的少年。l]
他今日敢用宣武军截杀刑部官员,事后的确会说是裁汰军卒与其军中亲友合谋,当然更会平定这些“乱卒”,事后有朝中那些大佬庇护,虽说不至于无罪,免不得受到贬谪,但总比彻底丢掉富贵甚至是性命要强。
“甲士听令!”不等孔循说甚么,李从厚陡然大声下令,“护卫刑部官员与所押犯人走!”
甲士应诺,苏禹珪等人又开始前行。
孔循脸色微沉,他看着李从厚,“殿下果真要这样做不成?”
李从厚双目一凛。
雨打兜鍪,顺着缝隙滑落脖颈,又滑进胸膛,却半分也无法冷却他心头的怒火。
雨落伞上,噼啪作响,沿着伞檐成串滴落,在孔循脚身周砸出一个个小水坑。
李从厚冷笑不迭,“看来孤王真是小觑了你,在孤王面前你都敢说这样的话,你背后到底站着何人?!”他挺着腰板,“但无论是何人,今日都休想从孤王手中抢走刑部官员与犯人!”他盯着孔循,“宣武军若真敢叛乱,不妨试试,你若想战,孤王便陪你一战!”
孔循眼神闪烁,面沉如水,比这暗淡下来的天地还要阴沉。
苏禹珪已经行到了李从厚身旁,他在李从厚身后停下来,与李从厚一起立马道中。
“年少胆雄,三弟器量,为兄刮目相看。”
僵持之际,那辆华贵马车中,却是再度走出一个人来。
李从荣。
李从厚怔了怔,而后死死盯着李从荣,“果然是你!”
孔循行礼,李从荣笑容淡然,“三弟人中龙凤,假以时日,必将成国之重器。”
李从厚冷哼一声,“二哥不要多言,我就奇怪孔循怎敢胆大至此,连我都敢拦,原来是有二哥相助!二哥可真是一代贤王,庇佑贪官污吏,阻碍朝廷政事推行,今日更是公然与奸佞为伍,与朝廷为敌,你到底想做甚么?!”
李从荣笑意不减,“三弟,凡事不能只看表面,很多事情你现在不懂,就不要瞎掺和,听为兄的话,赶紧回去,这里的事不需要你来插手。”
“住口!”李从厚怒不可遏,跳下马来,一把扯翻打给李从荣的伞,顶着对方的鼻子大吼:“我不需要你来教训!父亲与大哥的心血都让你糟蹋全了,他们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竟然还有脸教训我?你知道你现在在干甚么吗?!”
雨水夹杂着唾沫,喷到李从荣脸上,溅了他一脸。
孔循脸色大变,一时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李从荣摆摆手,示意孔循退到一边,到了这步田地,他还能笑了笑,颇有唾面自干的架势,望着面前的兄弟,他道:“三弟,虽然你的话,字字刺骨,句句锥心,但为兄不怪你。你还年轻,不知实情,为兄可以体谅。你回去吧。”
李从厚的兜鍪已经快要刺到李从荣脸上,雨水打在兜鍪上溅入李从荣眼中,让李从荣眼眶通红。两人身后,雨帘如幕。
“我要是不回去呢?我要是一定要带他们走呢?”李从厚字字逼问。
李从荣道:“那为兄就不得不拦你。”
李从厚步步后退,连道三声好,退出数步,骤然拔出横刀,在脚前泥地中划出一道线,而后举刀平指李从荣,双目通红道:“今日我为朝廷,为父亲与大哥,更为大唐律法,在此划线与你断绝来往!”顿了顿,他咬着牙,一字字道:“我必须带他们走,你和你的人,若敢越过这道线,休怪我横刀无情!”
李从荣顿时脸色苍白,以至于身子都微微颤抖起来,他仰起头,雨滴落面,不知打落几许泪水。
只是须臾,他看向李从厚,眼神复杂到无法言状,笑容惨淡道:“横刀无情?好,好。那为兄今日就来试试你的横刀无情。”
李从厚双目睁大。
李从荣看着李从厚,一步步走向那柄无情横刀,直指自己胸口的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