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
禧妃在夏雪的侍奉下,来到餐桌前准备用膳。
瞧着今日桌上的菜品翠绿嫩白,简直就是清汤寡水,看着都难忍受,别说吃了。
她将筷子一扔,抽出帕子揩揩嘴角,道:“这什么?又是绿叶菜,做的如此寡淡,嚼在嘴里跟兔子吃草似的,存心不让本宫好好吃顿饭是不是?”
春梅忙道:“娘娘先尝尝,听说新晋掌厨很是精通膳食养身呢!”
“新晋掌厨?换掌厨了,怪不得近日菜都变了口味。”她道:“换了谁?”
“这要说娘娘应该知道那位,就是咱们宫里月瑶的那位膳房的姐妹儿。”她回答道。
顺禧对月瑶和她的什么朋友不感兴趣,左右这回办事的不是她,是她同在膳房的母亲。
只满面嫌弃的瞧着一桌子菜,提不起兴趣来。
看着都已经没胃口,哪还有心情尝?
这一眼看去皆是素菜,这又不是农家厨房,过日子过到长春宫头上了,是看不起她还是怎么的?养身?怕就是个借口,欺负她在这三宫里面地位低下?想到这儿更是眉头紧皱,脸色越发难看,道:“养什么身子,本宫不过就是被太医瞧出来点积脂而已,又不是病!”而后愤愤起身,道:“不吃了!”
这可吓坏了春梅,忙带人将菜原封不动装进食盘,没多会儿,便带着三四个宫女,端来了膳房。
月瑶也端着菜跟在后面,低头不语。
春梅将手中的食盘往灶台上狠狠一放,道:“看看你们做的好菜!”
后面的也都跟着将菜端过来摆过去。
景瑜看看哪些菜,像是丝毫未动的样子,便知道是怎么回事,道:“娘娘今日可是胃口不好?”
春梅没好气的呵斥道:“你倒是会问!也不知道是娘娘胃口不好,还是你就没打算给娘娘好好做?”她又往前走两步,来到景瑜面前,直直盯着她,道:“你在大宴上做的菜,在寿膳房做的菜,是什么水准?今日这菜,又是什么水准,自己心里没个数?”
景瑜这才意会,原来娘娘怀疑她没想给她好好做,随意搪塞糊弄她。
她来到灶台边上,看看那些菜,指着其中一道对春梅道:“春梅姑娘,您是否能替娘娘尝一尝这道菜?”
春梅没好气儿的道:“那是主子们的菜,我怎么敢?”
她指指盛在玉色海碗的那道菜汤,道:“这不就是白菜汤么?看着白水煮的一般,我看了就没胃口,更何况娘娘。”
景瑜还是耐心的道:“菜是用来吃的,而不是用来看的,你都没吃,仅仅凭着看凭着感觉就说它不是一道好菜,可是不能以理服人的。”
春梅梗着头皮,道:“你难道还想要违抗娘娘?无论怎么觉得不好吃,反正娘娘不喜欢,你自己看着办!”
说着便转身要走。
景瑜将她喊住,道:“我做这道白菜,花了整个晌午的功夫,因为知道娘娘近日在调理血脂,还吃着太医开的方子呢,若吃食不配合药方,身子治不好,岂不要平白的多喝药汁?我是根据娘娘的身子定的膳单,还望春梅姑娘劝劝娘娘用些吧,免得伤了身子!”
她这么大张旗鼓、兴师问罪一般的带了人来,本就吸引了好多膳房的人来围观,并且来的又不只是她一个人,还带了几个长春宫的小宫女,她只能回去如实回报娘娘,这样一来,她若是执意不肯尝尝,那倒是办事不力了,于是不情愿的转过身来。
“这么来回一折腾,都凉了!”春梅皱着鼻子,道。
景瑜立即让蕙云吩咐他们取了桌上炉架来,点火温上。这是一道汤菜,温过之后也不会改变多少味道,反而还是十分香甜。
这回不仅是春梅,还有长春宫几个宫女都亲自尝了哪道菜,跟着再尝尝其他的菜品,大都称赞不已,除了嘴硬的春梅。
她嘴里吃着味道是好,但是由于不怎么喜欢景瑜,即便是觉得她做的菜味道是很好,也不想说。但是回去之后,顺禧问起来,另外几个倒是实话实说。
顺禧本就是看着那些菜清淡寡味,再就是怕不要被灶上的厨子当了捡着软柿子捏。
因为不受宠,她可是没少了受内务府那帮势力崽子的欺负,如今得知那丫头花费一个晌午给她做道菜,倒是心下产生了些许好感,也便不再耍脾性。
景瑜得知她接受了食养的膳谱,于是更加用心,日日变着花样,即便全是素菜,也会每餐都保证有一道是仿荤菜而制作,尽量让她提提胃口,过了几日,顺禧的身子觉得轻便了许多,别说这人得看各自的体质,顺禧原先是有些虚胖,而今水肿越来越消减了,整个人也水灵好看许多,加之小脸白里透红,肤质是个极好的,越来越引起顺治注意,几日以来,着实承宠了几次,好不欢喜。
这日傍晚,月瑶来内膳房看景瑜。
景瑜去山东之后,两人一直未曾见面,谁知如今景瑜被分回了内膳房,还升任了三宫掌厨,真是为她感到高兴。
这次禧妃的刁难有让她感到为她捏了把汗。
“她这人,眼里只有利益,如今还在利用我与你,还有珍姑姑的关系,让珍姑姑给贵妃娘娘开小灶,何必对她那么好,她也不见得知情。”月瑶不忿的道。
景瑜其实知道,这个索绰罗·顺禧何止是不知情,她的父亲曾经是地方的末品官,因为她封了妃的关系,算跟着沾了点光,升为四品宣抚使,从前是个倒卖废品发家的,后来跻身权贵,原先的官路也是捐来的。
她若是翊坤宫宁悫妃一般,虽然也是出身一般,就不会对这些吃食什么的挑挑拣拣,至少对这些下人,是明礼数以礼相待的。说白了,像禧妃这样的完全是穷讲究,换做真讲究的,还真不会如此。像是太后,生在达尔罕亲王府,含着金汤匙出生,生就的嫁给先皇,做太后的命,对于同一碗“白菜汤”,却远没有如此小题大做挑三拣四大动干戈。
这些景瑜其实都心里明白,也不想戳破说出来,毕竟也是没用,反而激怒了她,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此外,她道:“咱们这么做,也不是为的让她知情,祖父早就说了,不管对方是谁都要做最合适的饭菜,才是药膳养身的关键。这就像行医的医者,”她道:“如果你是一个大夫,眼前的人就要死了,但你会因为他是你的仇人而不去救吗?”
“可是她这个人.....”月瑶道:“你就不能睁只眼闭只眼,这回也是亏得因为调养了阵子反而撞了大运,引得皇上常来,对于她这个千年不受宠的来说,还不是烧了高香也求不来的事儿,不然她还不知道要怎么觉着你苛待她。姑娘为什么不睁只眼闭只眼别管她,由着她爱吃什么吃什么去,索性让她再胖一些,也和你没关系,又怪罪不到你的头上来,说不定还要夸你。迎风而上,凡事只认个正理,不回去逢迎奉承,往人心尖子上撞,你可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