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语落地,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急转身形,细长的手指在布防图沿线上轻轻划过,指在西北处,回身问道:“韩将军,西北是安固城?守军是谁?蛮人在这东部最多只有万余兵力,那斥候探得的其他兵马何在?不是说有五六万兵马吗?”
这番话简直是惊天轰雷,晴天霹雳。韩元昌和众人面色均是一变,急忙凑到沙盘跟前齐齐向安固城方向看去,脑中轰然巨响,心房骤然崩塌。
安固城!
这蛮人竟然打的声东击西的算盘,故意弄得声势浩大明目张胆地攀爬东部悬崖峭壁,目的竟是安固城不成。
“守军是徐骞父子。”刘胡安当先叫起来。
镇远城东是永兴城,守军林世仪。那是当年墨离亲自收编的土匪头子,勇猛无匹,据说只手能举千斤大鼎,挽十石巨弓,一人可击杀千余敌寇,活脱脱一个霸王在世。永兴城有他的两万守军在,定然顾若金汤。
可西北的安固城是太子的人,守军是太子岳父徐骞,这人作为武将偏偏一幅人骚客气息,纸上谈兵易,真要让他打仗,只怕能分分钟吓得尿裤子。蛮人凶狠暴虐,若蛮人真冲着安固城而去,后果堪虞。
平日有镇阳关在前面守着,安固城丝毫不会受影响。可若蛮人这次竟打算从西折往北面防线,穿越数千里山林去攻打安固城……
韩元昌只觉背脊发凉,汗涔涔而下。他不由得看向布防图边的小陶,眼中竟隐隐充满期待。
这年轻侠士既然能看出蛮人狡诈计谋,应该会有应对之策吧?若晋王陈玉在此,只怕蛮人尚未行动,他就能看穿一切了。自己终究还是谋略不足啊。
小陶手指在布防图上不停点过,最后来到一处密林边顿住。
“这是迷雾森林!”韩元昌如此老历之人竟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对,迷雾森林。这已至少五六日时间,按路程蛮人恐怕已快穿过西线折往北部,只需再有最多两日便能到得安固城下。而这还是我们发现蛮人行动的时间,倘若之前蛮人已然先行出发,安固城只怕已兵临城下。”
小陶转身又看向布防图,许久将长指点向两座紧紧相连的山间,那里除了山石并未看到其他。
“夹林道?!”韩元昌看着他所指之处道。
“对,夹林道。镇阳关到安固城山路崎岖弯折,走官道快马加鞭也得两日一夜,如果蛮人在路上设下埋伏,只要我方从镇阳关到安固城增援,必然正中伏击。
他们甚至可以毋需硬拚,只拖上一拖,安固城就难保全。只有走夹林道方是最快也最安全的选择。”
“可这夹林道,涧深峻险,高山对夹,栈道狭窄,步行都难骑兵只怕不好通过。况这条路只听说有,却无人走过。”
“不。”小陶回头看着韩元昌的眼睛,坦然道:“有人走过,韩将军麾下胡铁男和我都走过。”
韩元昌看着小陶那熠熠生辉的双眸,久久不能平静心中激动之情。只此一句话他便不用再想为什么这青年侠士如此聪敏了,这人便是晋王不假了。
因为只有晋王曾在十一年前追击蛮人世子时,抄近路走过这段即使是久居当地的人都未曾走过的夹林道。
韩元昌忍不住向小陶施了个军礼,道:“若真如此,我派胡参将随少侠一起,走夹林道,路程上能省一半还多。即使路不好走,明日黄昏也能到达安固城了。只是夜间行路,又是这样的深涧峡谷……”
“无妨。”晋王沉吟了一下道:“镇阳关比安固城更重要,韩将军只管镇守镇阳关,只麻烦将军调两千急行军与我,镇远城两千骑兵我一并带着。安固城就交给我了。”
他神色坦然看了看一旁展斜阳三人,终将目光放在卫信身上:“你随韩将军镇守镇阳关,若蛮人竟还打着两厢均战的好算盘,我们也好前后夹击一举歼灭他五万兵马。
安固城内有两万兵马,若此番蛮人五万兵马全部围城,应该也能守得几日。
另外,还需派人前去永兴城送信于林世仪,叫他亲率一万兵马去安固城增援。待得林世仪援兵一到,我定要用三万四千兵马留下蛮人五万兵马。”
莫云飞忙上前道:“由我去送信吧。”
晋王点头道:“我原意也是要你去。蛮人做了这么大的部署,定会防止我们求援,只怕从镇阳关和安固城到永兴城的路上均会设下埋伏。普通兵将去只怕不能按时完成任务。莫少侠武功卓绝又有坐骑青骢,定能快速搬来救兵。”
莫云飞抱剑行礼道:“云飞定能不负重托完成任务。”
晋王将手中一枚玄铁令交于莫云飞,道:“你只拿这枚令牌给林世仪看就行,路上千万小心。”
莫云飞施礼出了卫所,韩元昌身旁校尉也忙下去亲点两千骑兵。
一时间屋内再无半点声音,每个人都在想着心事。
韩元昌看着面前这容色平凡,双眼却宛若瀚海星辰,冷静泰然的青年侠士,暗自喟叹,若不是他来,自己还真有可能中了蛮人奸计。
纵使自己随后也能看出不妥,但单只回援怕就已来不及。真待蛮人拿下安固城,镇远城怕也难保,到时这镇阳关就真的腹背受敌了。
晋王带着展斜阳亲率四千骑兵走夹林道前去安固城。而太守刘胡安却心中苦闷至极。他整个镇远城不过骑兵三千,巡防五千,这下子大条了。他急忙跟韩元昌告辞,带着参将向镇远城而去。
他得回去重新置防,嗯,还要让镇远城的大户抽调部分护卫出来,以便万一那叫小陶的青年侠士估算错误,镇阳关需要增援。
对了,还有答应了韩元昌的那批火油。他怎么觉得自己总是在殚精竭虑地做着亏本买卖呢。
偏他的亲外甥跟他走的不是一条道,这镇阳关上下对他又有提防之心。也不知皇上摆的什么局,一个镇阳关左近三个城池,一方是晋王的人,一方是太子的人,而自己,不管怎样在别人眼里那都是秦王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