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样下去……要裸奔了,有碍观瞻啊。
陈正泰毕竟对李承乾是有感情的,还是很顾忌李承乾面子的,随即便朝张千道:“去取一套衣服来。”
张千噢了一声,恍然大悟:“奴明白,多谢陈詹事提醒。”
张千的心里此刻突然有一点暖意,这陈詹事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我看来不及了,等你寻衣来,太子用什么遮羞?张力士,你还是快脱衣吧。”
张千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和陈正泰穿着的衣服差不多,都是寻常的丝绸圆领衣,问题是……
“凭啥咱脱?”张千不带思考就问。
陈正泰就板着脸道:“我乃詹事,国家重臣,我也是要脸的。”
张千悲愤,只是……
好吧,你赢了!
虽然不大不情愿,但还是忙不迭的脱衣,谁叫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国家重臣,他是可以不要脸的。
衣服脱的过程中,陈正泰好心地帮他将脱下的衣服抱着,这衣物很繁琐,若不是陈正泰帮忙,张千还真有些手忙脚乱。
等全身脱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了一个大红的肚兜,只遮住了张千身上某不可描述的部位,张千打了个冷颤,冷!
他刚想对帮忙抱着衣的陈正泰说一声谢谢啊。
谁晓得陈正泰已嗖的一下抱着衣服冲到了李世民和李承乾面前:“师弟……这样不像样子,换一件衣衫吧。”
张千:“……”
这时候,张千大抵才明白过来了什么,于是原本的谢谢啊,顿时又转化成了陈正泰你没PI眼子。
其实李世民本是想一切都等回去了再说,在这里丢人现眼,谁料这李承乾一步三回头,逼逼叨叨的说什么等处置了这里的事再说,这就令李世民怒上了心头。
他见陈正泰抱了衣来,心里在想,陈正泰倒是乖巧懂事,晓得给这个傻儿子遮羞,再看看他儿子……
这样一想,便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冷着脸道:“从此之后,再让你出门一步,我便不是你父亲!”
李承乾顿时发出了壮志未酬的哀嚎。
他心里知道,这要是回去,依着李世民的脾气,怕还要一顿好揍。
一听不许李承乾出门,这一下子的,本是吓懵了的乞丐们,顿时都慌了。
随即一下子蜂拥上来,那三当家和四当家率先拜倒在地,哀叫着:“郎君……不要啊。”
众人纷纷拜下,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磕头道:“大当家若是走了再不回来,我等岂不又要挨饿受冻……”
说到此处……或许此时饥饿的记忆涌入了心头,这一下子……这些人们都癫狂起来,为首的那个,不断地叩首,这地上有碎石,他也没有顾忌,竟是生生将自己的额头磕得头破血流,于是一下子面上血肉模糊。
此人口里还道着:“就请郎君开开恩……吧,大当家一直照顾我们,没有大当家,我等往后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啊。”
这一群乞丐一个个垂泪,激动地嚎哭起来。
一时之间,竟是哭声一片。
李世民本是满脸怒色,到了此时,却不禁松开了李承乾的胳膊,思绪突的有点复杂起来。
李承乾也怒了。
他是倔脾气,我堂堂大当家,你这样拽我,让我以后怎么在乞丐窝里立足?
李承乾道:“父亲,我做自己的事,难道不可以吗?平日你将我养在深宅大院,叫一群只晓得之乎者也的读人来教授我那些学问,可这些学问……有个什么用处?父亲难道是因为这些学问才有今日的吗?”
这父子二人,各自都自视甚高。
一个是建立过无数的功勋,万人之上,自带着称孤道寡的孤傲。
另一个呢,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处在叛逆的期间。
当然……从历史上来看,这位小哥的叛逆期可能比较长一些……大抵有十几二十年的样子。
李承乾此时居然奇迹的对李世民少了几分畏惧了,甚至怒视着李世民道:“既然我做什么都不对,横竖都不成,在你父亲的心里,我也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四五经我读不进去啦,我现在只想做自己的事。你看看这些人……他们连一件衣衫都没有,成日赤足,父亲成日敬仰那些读的人,那么我想问,那些读四五经的人,可有看到他们吗?”
说到这里,李承乾的语气更多了几分高昂:“他们没有!因为他们从不知道饥肠辘辘的滋味,也从来没有屈尊纡贵地来多看这里一眼。吓,真是可笑,一面教我要仁慈,一面将我圈养在大宅里,养于妇人之手,学那所谓仁善之术,父亲就是想让我做那样的人吗?”
李世民不喜欢别人跟自己顶嘴,虽然他心里隐隐有几分松动了,但还是道:“你……难道朕让你学习仁政也错了?”
李承乾定定地看着李世民,声音高亢道:“仁政没有错,伪善才是错。孩儿要做的,便是自己应当做的事。”
李世民竟是无言。
他回过头,看着这跪在一地的乞丐:“尔等被他灌了什么迷汤?”
“郎君啊……”这头破血流的三当家此刻泪水纵横,眼泪和血水混杂在一起,令他面目更可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