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船在海面整整行驶了一天一夜。
在这个过程当中,林弃凭着日出日落时的方向,判断出黑水船行驶的方向,应该是朝着无量海的西南。
“若6地是在西南方向的话,这‘无量海’应该是在大6的东北。只不知这里是不是传说中的东苍大地,若然不是的话,那可就有些麻烦了。”林弃暗暗这样想道。他知道九州分为四个广阔的区域,东苍大地便是其中之一,昔年的太玄宗、古神宗、天化宗等宗门,全都来自于这块传说中的土地,若自己被传送到了东苍以外的区域,想要在一年之后与司天悠、既墨他们会合,那可就难办了。
这期间,敖姓汉子与林弃交谈了一次,还暗中动用了灵力,对林弃进行了一番试探,想看看这个脸颊上有着一道交叉伤疤的少年,是不是真的只是个一点修为也没有的寻常人。测试的结果显而易见,以林弃的修为与隐脉的神奇,这个精明的汉子自然是什么东西也没有试探出来,再加上林弃早已准备好的一套说辞,使得他最终完全打消了顾虑,确信林弃真的是一个不幸遇到了海难,从而流落到荒岛之上的幸存者。
“林先生,我们沧海宗正好需要一名管事之人,若是先生不嫌弃,可以到我们沧海宗住下,先生今后的一切生活用度,我沧海宗都可以尽量满足先生。”
在一次谈话当中,敖姓汉子诚恳地对林弃说道。这些年来,由于“沧海宗”的展,他们获得了远“无量海”其余各宗的修炼资源,只是在资源管理与分配方面,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帮众一个都不擅长,从而催生了想要在凡人当中寻找一个读过,懂得记账的人来帮忙打理。这敖姓汉子作为“沧海宗”的执事之人,自然时时刻刻都不忘为宗门分忧,如今看到林弃似乎学识渊博的样子,顿时便向对方出了邀请。
而林弃也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直说救命之恩,当结草衔环以报等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敖姓汉子的请求,顿时双方都是皆大欢喜。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黑水船依然是在茫茫的海域上航行,日子过得颇为无趣。
这期间,那名叫阿蛮的少女醒了过来,可是因为阿飞之死,使得少女在听说了“海神”被杀陨落的消息之后,也依然是一副悲恸欲绝的神情,终日里以泪洗脸,水米不进,很快就瘦了一大圈。敖姓汉子好话说尽,劝少女按时进食,可惜收效甚微,少女始终不一言,对送来的饭菜无动于衷,敖姓汉子虽然着急,却又无可奈何,最后只能撒手不管,任由少女自生自灭。
这一天晚上,林弃走出了舱房,来到甲板之上,打算借着这漫天的星光,修炼一下自己的“大衍星辰诀”时,却正好看到那个名叫阿蛮的少女站在甲板上,望着远处的海面,一个人在怔忡出神。
林弃看到对方脸上那斑驳的痕迹,知道少女刚刚哭过,顿时轻轻地走上前去,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世间寻死觅活之人不少,不过像姑娘这样软弱之人,在下还是头一回遇到。”
少女闻言骤然一惊,随之微愠地道:“你说什么?!”她想不到自己堂堂一个筑基后期的修士,竟然会轮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来教训,再加上心里哀恸阿飞之死,一口怨气无处泄,顿时狠狠地瞪着林弃,只要对方一个应对不好,顿时便一掌毙了这个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
林弃似乎没有注意到少女的表情,依然自顾自地说道:“在下说错了吗?你心痛好友之死,却又不敢追随而去,自己抹了脖子,只能以绝食的方式死去,这不是软弱是什么?你若是有勇气,当日在荒岛之上,便应该挺身而出,与那条妖蟒拼死一战,可是你宁愿成为对方的血食,也不敢有丝毫的抵抗之心。我若是你那位好友,知道你现在这样窝囊,绝不会傻到为你舍弃了性命!”
“你说什么?有胆再说一次试试!”少女闻言大怒,掌心中灵力凝聚,渐渐地亮起了青光。她已经对这个可恶的凡人生起了浓重的杀机。
“哎呦,这回硬气起来了么?”林弃似乎被少女杀气腾腾的模样吓了一跳,一边骇然后退,一边嘲讽说道,“你也就只能欺负欺负我这样的凡人罢了,在那条妖蟒面前,也不见你这样威风?反正都是一死,你怎么不去凶那条妖蟒?就算即刻死了,也不枉那位兄弟舍命救你一场。”
林弃骂骂咧咧,看似有些害怕,不过眼神中全都是替那个叫做阿飞的少年感到不值的神气,看得少女心中一软,口中嗫嚅着道:“你知道什么……我若是那样做了,非但杀不了那条妖蟒,反而还会连累了自己的宗门,‘沧海宗’也不用再在‘无量海’混了!”
林弃闻言,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嘲讽道:“说你蠢,你还真蠢!既然你知道自己的实力不够,为何不从现在开始就好好努力?那条妖蟒之事还好有那位仙师路过,出手化解,可是将来呢?若是再出现一条厉害的妖蟒,你是不是又要再死一次?你这样不思进取,那位不幸葬身蟒腹的兄弟就算再多十条命,恐怕也不够去救的!”
少女闻言一震,隐约似是想通了什么,一双水缭雾绕的大眼睛中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林弃见状,知道对方已经想通了,顿时自嘲地笑笑,说道:“唉,我跟你说这么多干什么?反正你马上就要死了,不饿死也得渴死,就算再有什么厉害的妖物,估计也跟你没有什么关系了,我还是多想想自己将来的路吧!我区区一介凡人,手无缚鸡之力,在这妖物横行的土地上生存,那可真的是困难重重啊……”林弃说着,渐渐地走到了甲板的另一端,不再理会那少女。
少女却是有如醍醐灌顶一般,眸子里渐渐地泛起了耀人的神采。她想去向林弃道歉,却见林弃已经站到了远处,靠着船舷,轻轻地哼起了她当日所唱的那歌曲。
“狼牙月,
伊人憔悴,
我举杯,
饮尽了风雪……”
歌声悠扬,在海面上远远地传播了开去。林弃望着远处黑暗的海面,心中渐渐地浮现出三个不同的身影来。
最先浮上他心头的,是腾蕾。对于这个有着一对俏皮的小虎牙,笑起来浮现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的少女,他更多的是一种爱慕,是一种“恋”。如今随着时间的过去,以及各种经历的交织磨砺,这种情感渐渐地淡了。他知道,自己追求的是永生大道,与这位自小在优厚的家族环境下长大的少女,终究不是一路人。
第二个出现在他心头的,是林宛儿。对于林宛儿,他的心情最是复杂。按理说,这个女子起先是不太看得起自己的,在太幻峰下,腾云打伤自己之时,林宛儿还站在对方身旁,虽然对自己的下场有些于心不忍,却终归没有伸出援手。及至后来,在浮牛山破庙中,林弃再次遇到这林宛儿,从“断欲门”的手中将之救下,以及后来两人之间糊里糊涂地生了一段孽缘之后,这种关系渐渐地产生了变化,反而是林弃开始瞧不起林宛儿了。而林宛儿在林弃面前,也开始因为两人修为之上的变化,产生出了一种近乎卑微的心态。然而让林弃没有料到的是,林宛儿用情却是如此之深,一旦认定的人,即便是付出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于是便有了太玄峰之上,替林弃挡下古天都的“苦情针”的一幕。对于这个女子,林弃心中怀着一份“情”,甚至可以说,是一份“情债”。他之所以离开南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想要偿还这一份情,为林宛儿寻找到《混沌异石榜》上的宝物,进入鬼界,将这个可怜的女子救活。
最后一个令林弃念念不忘的,是钟依依。对于这个女子,林弃也说不清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如果说对林宛儿的那一幕,是因为男女之间的互相吸引,是一种蒙昧初开的新鲜与刺激的话,那么对于钟依依,那是一种自私、霸道的占有的欲望。他讨厌在遗迹之中,被这个声音美妙动听,相貌身材样样出众,同时出身背景还很惊人的少女所仇视,所以便生出了那种扭曲的心态。“你不是讨厌我吗?那我偏偏就要占有你,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哪怕是恨我。”这便是林弃当时的心态,而他也确实是那样做了。如果硬要以一种情感来替代,那应该便是“爱”,只是这种“爱”,林弃不敢去表达,只能以一种扭曲的方式来索取。那日当钟依依出现在太玄峰上,试图借着妙音仙子的威望来带走林弃的时候,说实话,林弃心中感到一阵由衷的狂喜,哪怕是让他即刻死了,他也心甘情愿。不过在那个时候,他不能就这样离开,至少不能在自己喜欢的女子面前,表现得如此无用。幸运的是,那一次,他最终战胜了古天都,可以不需要再仰望这个在各方面都如此出色的女子。
“你如雪,
纷飞了眼泪,
我等待苍老了谁,
红尘醉,
微醺的岁月,
我用无悔,刻永世爱你的碑……”
林弃轻轻哼着,眼前浮现出三个相貌性格俱不相同的女子,最后终于定格在钟依依那张美艳绝伦的脸上。那张俏脸眼中含泪,似乎正隔空控诉着他当日的不曾前来。
“依依……对不起……”
林弃望着远处的海面,已是有些痴了。
“莫非此人的身上,也有着什么故事不成?”
少女阿蛮望着林弃那单薄的身影,心中不禁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