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天气转凉,又到了在北方的早晚需要加一件外套的季节,也是最舒适的温度,没有盛夏的无边燥热,也没有晚秋的萧瑟风寒。
云浅在人界呆上了瘾,即使平日里云漠和颜七忙于工作不可开交,根本抽不出闲暇的时间理她,但再次回到这片故土,哪怕独处在熙熙攘攘沸反盈天的大街,似乎都能冲散她长此以往的孤单寂寞,于是打算长久地赖在这里,多呆一天是一天。
但她此次回来花销只出不进,基本上要花光她所有的积蓄,说来也奇怪,她一个半吊子二把刀的网络小说作家,银行账户里居然有几万块钱......
那是因为她忘记那段身为无产阶级为那位假公济私的资本家卖命劳动的光荣岁月......
不管怎么着,这笔“不义之财”已经被她挥霍殆尽,想要在人界社会里生活,就必须付出劳动以维持生计。
云漠建议她继续读完她的大学,轻轻松松地过校园生活,可饶是厚脸皮云浅,也做不到二十六岁的年纪混在二十一二的零零后里泰然处之地度日,她还是会在意旁人的眼光,和被当作异类一般特殊对待。
但是以她的目前的学历,很难在这个人才济济的社会里站稳脚跟,即使她削尖了脑袋也无法挤进一家还算体面的公司,因此她在求职的道路上屡屡碰壁,举步维艰。
在进退维谷的时候,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那天是个阴霾的下午,秋风渐起,被乌云遮蔽的太阳无法释放足够的光和热,气温微凉。云浅和浔沿着北昌街走进一家家贴着招聘信息的店铺,终是不尽人意。
直到经过一家,在街边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店门口屋檐下延伸出一片宽大的黑色遮阳篷,下面摆着几张不大的桌子,散着几把舒适的沙发椅,有几个貌似店员的小伙子穿着时髦的休闲装,懒懒散散地靠在椅子上,围在一起打手机游戏。
的名字很有诗意,与这灯红酒绿的场合有些格格不入:
云上清浅。
云浅和浔本是无意中路过,却被一道熟悉的声音拦下了脚步,带着不确定的试探道:
“云浅?”
她闻声回过头来,在那群打游戏的男生里,一张久违的面孔抬起头,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惊喜。
是梁启。
他看起来没变,头发剃着干净利落的短寸,穿着一件黑色的内搭,外面敞着件宽松的蓝黑格子衬衫,手中横着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绿油油的游戏界面,但他看到云浅回头之后,立刻把手中枪林弹雨放下,对他队友的死活弃之不顾,迈着大步走到她面前。
“真的是你!”他剑眉舒展,笑得阳刚帅气。
久别重逢,云浅也有些喜出望外,笑容仿佛一朵绽放的花,拍拍他的肩膀道:“梁启!你怎么在这儿?!”
“说来话长,不如进来坐着聊聊吧。”他指了指光线昏暗的店内,又把目光转移到浔身上,询问道:“这位是?”
云浅大方介绍:“哦,这是我朋友,浔。”又对着身侧的人说:“浔,这是我大学同学,梁启。”
浔露出虎牙示意标准的灿烂笑容,梁启礼貌地笑着朝他点点头。
他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云浅身边这个眉目朝气蓬勃,不带有一丝阴郁的男生,他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样的人,居然可以不受斤斤计较的南瑾城的阻碍徘徊着她身边,还是说,南瑾城已经是过眼云烟?
虽然她说浔只是朋友,但在这个朋友和男朋友的定义模棱两可的时代,很难让他们此次的不期而遇有他真正期待的结果。
有些怅然若失。
这是一家中型的,一进门的墙上贴着红砖样的壁纸,上面随意贴着几张复古的老电影海报,一把老旧有些破损的木吉他斜挂在墙壁中央,平添了破败沧桑的美,与整体风格格外搭配。往里吧台,靠墙的酒架上陈列着玲琅满目、五颜六色的酒,以及各式各样分门别类排放的酒杯。舞台在店内中央,上面搁着齐全的乐器设备,电子乐器的电线乱七八糟得散落一地,分不清源头在哪里。
还不到营业时间,店里光线昏暗,只亮着舞台上的黄色壁灯,梁启招待云浅和浔在咖啡色的布艺卡座上坐下,递来一本手写的菜单,摸上去很有质感,他说:“喝点什么吧,我请客。”
云浅正要婉拒,结果浔已经一张大手伸过来拿走菜单,大剌剌地往后一靠翘着脚,竟然真的认真挑选起来......
他皱着眉头,大眼睛里藏不住疑惑,“这些名字我看不懂。”
真是难为了这条蛇了。
梁启不介意地笑笑,说:“都是酒的名字,你喜欢烈一点的还是淡一点的,我可以推荐。”
浔正掐着下巴思索,云浅索性一把把菜单从他手里抽出来合上,推给梁启,笑着哈哈道:“随意一点,冰水就好了。”
后来梁启进了吧台,抽出两个倒三角的马天尼杯,没有听云浅的劝,亲力亲为地为他们二人调酒。不同艳丽色彩的酒在杯中相互碰撞融合,产生了变化莫测的化学反应,浔觉得稀奇得很,凑到梁启面前观赏他炉火纯青的调酒动作。
吧台离云浅所在的卡座有一段距离,浔突然凑近,低压着声音神秘莫测地对梁启说:“这位兄台,你是云浅的大学同学,想必你应该认识南瑾城吧。”
梁启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不自觉地也轻声回答:“认识啊,她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