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后,墨敬染该说的话已经都说的差不多,箫凝嘉也施完了针,她又交代了几句让他多注意身体,二人便起身打算离开。
箫凝嘉一转头便看到顾元晴正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们,她眉头微挑,淡然道:“顾姑娘可是有什么疑惑之处?”
顾元晴眸光闪烁,看了顾星河一眼,不置可否。
顾星河张了张口欲言又止,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解释,箫凝嘉见状轻叹了一声道:“顾姑娘,其实,我们三人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深厚,言语间便也无所顾忌,刚刚让顾姑娘见笑了。”
“一起长大的?”顾元晴诧异的瞪大眼睛,这着实在她意料之外。
箫凝嘉微微点头,“他们二人年长我几岁,其实都算是我的兄长,具体的还是让顾星河和你慢慢聊吧,我和阿染就先出去了。”
顾星河怔怔的看着箫凝嘉出去的背影,神情莫测,最终闭了闭眼,压下那些波涛汹涌的情绪。
他的郡主啊,永远在为他着想,这番解释算是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开头,他只需顺着讲下去便是,可顾星河没打算隐瞒顾元晴。
他牵过顾元晴的手在外间的椅子上坐下,清澈温润的声音缓缓响起:“晴儿,其实,郡主所言并非全部事实,我们一起长大没错,可严格来说,郡主是我的主子。”
他看着一脸惊讶的顾元晴,接着道:“我十岁时被赫连皇室追杀,逃出西戎,后来机缘巧合一路逃到了忘忧山附近,却不想还是被发现了,当时我走投无路逼不得已跳了崖,生死一线时被阿凝郡主所救,后来她便把我带上了忘忧山。
但是王爷,也就是东黎摄政王箫晏曾立下一个规矩,凡是入忘忧山者,需自愿签下卖身契,终身为奴,否则即刻离开。
当时我已是奄奄一息,郡主替我求情准我到身体恢复了再离开,大约一月后,我身体便完全恢复了,但我没有走,而是主动找到了摄政王,签下了卖身契。”
顾星河的双眸深邃,眼底藏着难以言说的情绪,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的凝视着远方,像是要穿透这无尽的时光,穿过这广袤无垠的天地,回到那个已遥不可及却又无比清晰的岁月。
顾元晴整个人都像是被定住了,神情复杂的看着他,既震惊又心疼。
顾星河知道,顾元晴定然是以为他被逼无奈,想要寻求忘忧山的庇护才不得已如此,可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当时的他并没有想那么多,他是无意中听到有人议论,摄政王要为郡主培养一批亲卫,而他当时一心想留在她身边,仅此而已。
后来他果然做到了,艰难特训了三个月,数十人中,箫晏最终就只选了他一个人,他依然清晰的记得当时摄政王冷傲威严的模样,他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下令道:“明日起,你便与阿染一起去清风阁吧。”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清风阁是摄政王授课之所,除了箫凝嘉和墨敬染,他是第三个也是唯一一个以亲卫身份进去的人。
其实从他进入清风阁起,似乎除了他自己所有人都忘记了他卖身为奴的事,山上的人尊称他为少爷,箫凝嘉更是背地里拉着他和墨敬染闹着要排个位置,她自居老大,墨敬染第二,给他排在第三,后来无人时,他便得了个顾小三的称呼。
但那是他们都还小,箫凝嘉比他们还要再小上两岁,他和墨敬染便陪着箫凝嘉任由着她胡闹,可无论怎么样,他自己心里一直都牢牢的记着自己身份。
从他签下卖身契开始,箫凝嘉就永远是他的主子,哪怕箫凝嘉已经当着他的面撕毁了卖身契,可在他心里这一点却从未改变。
他在忘忧山近五年,只比墨敬染提前了三个月离开,五年里他从一个落魄的前朝皇族后裔蜕变成惊才绝艳的顾家郎,他名义上是为箫凝嘉培养的亲卫,可实际上,他和墨敬染一样,受箫晏亲自指导,早已与徒弟无异。
聪明如他,其实早已明白箫晏对自己的不同,可他从未问过缘由,他们父女二人对自己有教导之恩,更有救命之恩,他本也无以为报,他当时孑然一身只有一条命而已,若他们想要,他随时可以献出去……
顾星河平静的述说着他在忘忧山的往事,此时的他已陷入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神迷茫悠远,看上去多了几分孤单寂寥。
顾元晴安安静静的听着,心里却充满着无法言说的复杂感,仿佛有座无形的大山压在她的心口,让她沉重的难以呼吸,她用尽全力力气,才艰难的开口唤了一声:“顾大哥……”
她轻柔却深情的声音唤醒了顾星河已经恍惚的思绪,他不由得暗暗自嘲,自己果然又一次陷入当年往事,难以自拔了……
他忽然伸出手,把顾元晴拥入怀中,轻声道;“晴儿,我把我所有事情都告诉你了,以后我也就只有你了……”
顾星河第一次如此推心置腹的交代自己的过去,又如此真诚表达爱意,顾元晴自然感动的无以复加,二人又说了好一会话,顾元晴才依依不舍的挣脱了他的怀抱,轻声道:“顾大哥,我们是不是该启程了?”
她刚刚可是听见他与翊王商议着要连夜赶路去西戎皇城的,顾星河揉一揉她乌黑柔顺秀发,轻笑道:“我的晴儿还真是识大体顾大局,那我只能遵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