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夷光即将丧命于利剑之下时,一个阴柔的声音在这晦暗的夜色中响起,“住手!”
公孙离瞳孔微微一缩,面色阴沉地望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伴着一阵不急不徐的脚步声,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之中。
锦衣华袍,折扇轻摇,一头长发被一顶银冠整整齐齐地束在头顶,纵使在漫卷的夜风中亦纹丝不乱。腰间垂着一块上等的羊脂美玉,底下是一双黑色镶万字曲水纹的靴子,从头到尾都透着一种与战场格格不入的精致,就像他的脸,明明是男子,却比女子还要阴柔精致,若非胸口平平,还以为他是女扮男装。
果然是他。
公孙离眼中掠过一丝厌恶,“繁楼?你怎么在这里?”
被称为繁楼的男子微微一笑,他五官本就长得好看,这一笑,更是令人眼前一亮,如划破黑暗的一条穹光,“怎么,这是你公孙将军的私地,我来不得?”
公孙离冷哼一声,“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繁楼低头一笑,合起手中用沉香木制成的折扇,扬声道:“我原本已经跟随大王过了国境,但太宰大人担心有人容不下这群越女,就让我回来看看,结果……还真出事了。”
繁楼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留毒身边,折扇一晃,留毒的剑已是被格开来,他细细打量着夷光,赞叹道:“美,真是美!”
他本身就是容貌出色之人,又出身世家,深得伯嚭器重,一向眼高于顶,能得他赞叹者少之又少,且还接连用了两个“美”字,无疑是对夷光美貌最好的肯定。
繁楼轻抚着夷光柔美的脸庞,啧啧道:“公孙离,这么一个水灵灵的美人儿,你怎么能喊打喊杀呢,这要是让大王知道了,可不会饶你。”
公孙离漠然道:“她虽有几分姿色,却胆大妄为,私自逃跑,理当处理。”
“逃路?”繁楼满面惊讶地道:“就这么一个娇娇柔柔的弱女子,还能从你公孙将军的手里逃走?这要是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公孙离被他说得挂不住脸,但繁楼是伯嚭的人,不好说得太过,只得板着脸道:“这是我军中的事情,不劳你费心。”
“此言差矣。”繁楼连连摇头,“这群越女是献给大王的,是我们所有臣子的事情,岂分你我。”说着,他眸光一转,落在夷光身上,“美人儿,你当真想要逃走了?”
夷光还没来得及说话,郑旦已是抓着栏栅急急道:“她没有想要逃走,只是去采药,救我们的性命;你要是不相信,可以看那些药草,都是她刚刚采回来的。”
繁楼目光在地上掠过,果然看到许多根上还带着泥土的新鲜药草,“她是大夫?”
“对!”郑旦急急点头,“我们得了病,发烧、腹泄,可不论怎么求,他们就是不给医治,任由我们一个个活生生病死;夷光不忍见我死去,就冒险偷溜出去采药,回来的时候被他给发现了。”说着,她又道:“若夷光真有心逃走,就不会再回来,我求求你,救救夷光!”
繁楼走到郑旦身前,手指在其额上探了一下,果然烫得利害,他转过身,目光阴沉地望着公孙离,“你这是什么意思,存心要她们的命吗?”
公孙离不急不徐地道:“我怎么会这么想,实在是军中资源有限,实在救不了;而且这病会传染,万一因为勉强救治而令士兵染上疫病,又该如何是好?”
繁楼冷笑道:“这么说来,公孙将军还是为大局着想了?”
“当然。”公孙离答得脸不红气不喘。
繁楼明知道他在撒谎,却也无奈,身在朝堂,需要顾忌的事情太多,别说是他,就算是大王,也不能随心所欲。
半晌,他道:“既然这名越女是为了救人而偷逃出去的,事后也回来了,就饶了她性命吧。”
“不行!”公孙离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他的要求,“军规如山,不得有违。”
繁楼嗤笑一声,“连军规都搬出来了,公孙将军还真是铁面无私啊,不过……”他走到公孙离身前,一字一字道:“究竟是真的不得有违,还是你公孙离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