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日,在一个七彩热气球里面卖画为生的男人,接到了一个漂洋过海而来的电话。从不曾出现的铃声在那片湛蓝天空下响的那么应景,男人愣了很久,直到铃声结束都没有伸手,却在它再次响起的时候用一秒不到的时间接起,为此,他的顾客有些不高兴,男人边接起电话边温顺平和地鞠了下躬以表歉意。
数十万英尺的直线距离并没有影响通话质量,饶是常年呆在国外,电话那头从幼儿园就咿咿呀呀开始念的拼音所组成的字词,依旧熟悉。纵是女人凄凄切切的话语时续时断,他还是听了个大概。在遥远的故土,有一个年近80的男人,那个男人给予父亲生命,赋予他信仰。他是个会怒斥他不孝的人,也会在父母忙于离婚时牵起他的手送他去幼儿园,会在空荡荡的房子紧紧抱住他讲美人鱼的故事。一度给他温暖、赐他终生寒凉的爷爷,走了。
耳边的话语还在,男人却被天空吸引,那天的云很美,可惜少了欣赏的人。不过别悲伤,瞧,天边有个漂亮的男人在替它哭泣。
何其沉默,云有了归乡的理由。
何其感叹,知心的人儿伴在左右。
许一感觉到身旁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直到他挨着自己不留一点缝隙,她握紧的拳头一下子就松了,再也忍不住开口,“顾念,你别太过分了,这车这么宽,你能不能别一个劲的往我这边靠,你不热我还热呢!”
“我只是想提醒你把窗关了,空调的冷气都往外跑了,你会热也很正常。”男人笑着起身越过她升起玻璃窗。
“……”
许一不自在,小气家家的在心里嘀咕,和司机说一声不就可以关车窗了吗?
也许是s市连下了好几天暴雨,像是终于迎来胜利,太阳先生丝毫不介意挥洒它的能量,也不介意它平时宝贝的小人们是否愿意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恩赐。物极必反,在许一小学的时候就被许母压迫着念了一遍又一遍,对小小的许一而言这只是一串难以消化的拼音。用在这儿却很适宜,当你接受了世间给予你的美,就不要在它极致时躲避它溢出的丑。
谁都一样。
所以在你当顾念的司机拿着比普通人高的薪水得意洋洋时,也别忘了接手突如其来的尴尬。
司机小弟不停的拿工资安慰自己,心里渐渐平静下来,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恰逢雨后又突临日晒有些掉漆的路面,问:“顾总,我们……接下来这是该去哪儿啊?”
问的是顾念,需要回答的却是许一。
许一发觉,只要是和这男的在一起,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出丑的永远是她。不过好在,她没有精钢不坏之身,却练就了极强的自愈能力。所以在短暂的羞愧过后,她只是低头看看了腕表,掰出手指算算,离晚会也就个小时不到了,直接去jae那时间应该刚好是够的。报上一连串地址,等司机输入导航后才闭上眼靠在窗沿假寐。
一旁的顾念将她的举动尽收眼底。
细细端详,这个举手投足之间满是经岁月沉淀后表现出温婉冷静的女人,他竟找不到一丝从前的痕迹,就好像那个女孩已经离她很远了。这些年他自私的想过,只要她能记住他,哪怕用恨的方式也好,尽管当他试着去恨,想起的却都是她的笑容。
一路上在他的注视下许一特别煎熬,浑身难受,好容易等到车停,本性使然,许一还是客气的说了声谢谢才下车走进美容院。那车子停了一会后也就走了。
他想。他们如此有缘,又何苦纠结于分秒之间。
他们如此有缘,却再没有秒厘属于彼此。
地球是一个圈,却不会放任你画一个圆。在所有不被期待的相遇背后,只有一个人知道那不是巧合。
许一来的这家美容院贼贵,记忆中满是辛娆第一次带她来的时候的样子,她看到价目表,一连发出好几个惊叹,辛娆在店员想笑却硬憋得通红了的脸色下特后悔带她来了。
就凭她那点工资,还不够做半次最便宜的项目,于是辛娆特别的体贴帮她联系了美容师,只需要她到那把名字一报、往上一坐,其他就通通不用管了,费用什么的等之后投资有了回报再慢慢还。
刚报了名字,立马就有人围过来,前台接待的美女档次都很高,一点不庸脂俗粉,妆容画的恰到好处。所以当有人开口说她先前预定的美容师已经有客人且不好接待她问她能不能换个美容师的时候,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毕竟,能进这家店的都不是一般人,看那毫不起眼的门手把都镶了钻就知道了。
“许小姐,请跟我来吧。”一个经理模样的女人走过来,示意她跟着她往里走。
“许小姐,我是这的经理,很抱歉,因为jae临时接待寒小姐了,为了表示歉意,就由我来亲自接待您。”
“没关系的,麻烦你了。”
果然,好的服务都是用钱砸出来的。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顾客是上帝,就见那经理捧着她一坨干枯的发轻手轻脚,跟捧着什么世界珍宝似的。但是光这样怎么会出来鬼斧神工的效果呢?
在她被人摁在宛若手术台的一张单人床上做各种“处理”的时候,她就彻底否认了先前的想法,做神之前先变鬼,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这人果然不能懒,她每次看辛娆做都是一脸轻松,步骤也没有她这么多,也许真的是她脸上皮肤太厚又从不来美容院,当她经历九九八十一难再次站在全身镜前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要停止呼吸了。
脱胎换骨就是这么用的,许一的皮肤一向很白,一白遮白丑这句话许一一直觉得挺夸张的,但看着镜子里的她皮肤细腻找不到一点瑕疵,连细小的绒毛在灯光下都像闪着光的样子,许一就信了。长而直的黑发被一只珠钗卷成绾发的样子,露出她平时被长发遮住的天鹅颈,配上她亲手设计的晚礼服,就差一条项链一切就完美了。
经理也特别满意她自己的“作品”,叫人拿起摄像机对着许一就是一顿猛拍。拍够了,项链也拿来了,刚帮许一戴上,就见jae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
“ale姐,实在、实在是不好意思,寒小姐先前看中了这条项链,所以我所有造型都是按这个做的,能不能……”越到后面,jae说的越小声,被叫做ale的女人有些难做只能尴尬的看着她,这么多年许一别的没学会,看别人的眼色倒是一看一个准,算了,连人都让给她了,现在还在乎这么个项链吗?正想着,手里就捧着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拿下来的项链。
“没关系,你拿走吧,ale姐吗?那麻烦你再帮我挑一条吧。”
这话一出口,两个人就同时舒了口气,jae赶忙从她手里接过项链就往外走,边走边道谢还不时鞠躬,许一见她那样不觉有些无奈,想她何德何能居然还平白受了人家几大鞠躬。而ale更是弯起了眉眼,见许一这么好商量不刁钻的客人她也是喜欢的紧,扭头就给她挑项链去了,她心里想着,一定得给她挑一个更合适的。
也许真就是那么刚好,她后挑的项链虽没有前面那条那么华丽,但确实要更适合许一,配上她今天这一身也是相得益彰,更能显出她出水芙蓉的气质。
走出美容院时,许一的耳畔还充斥着“小家碧玉”“清纯可人”等等来自她们的赞美,ale特意和她互换了电话,说有什么以后能帮上忙的尽管说,俨然把她当做朋友了,许一有些飘飘然,俏皮的跳着下了楼,一秒变成长不大的傻丫头。心里在偷乐,现在回家估计她妈都认不出这是自己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