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太尉府。
宇宏心情不好,城里四处吹嘘大将军的话语简直让他耳朵起茧了,这让他颇有些烦躁。同为一代青年才俊,宇宏心高气傲,平素虽不表现出来,内心却是谁都看不起的。他大将军墨君再如何如何,终归是孤家寡人一个,比不上他宇宏家大业大。
只是此刻宇宏内心烧着一股火,怎么都平息不下来。丞相宇烈有三子,长子次子都在外任职,而三子宇宏却被留在了身边,旁人自是清楚宇烈有意培养宇宏,将他视为继承人了,宇宏自己也清楚,所以做事都尽量迎合长辈,即使他有时候很不愿意去做。
宇宏径直来到宇烈房外,见宇烈正在与老管家下围棋,便立于门外静静等候。
”既然少爷来了,老奴也不打扰老爷与少爷了。”那老管家听得门外有动静,皱脸上划过一丝笑容,站起身道。
”你我相处三十余年,何必见外?”宇烈道。
那老管家不答,而是指了指棋盘,笑道:”老爷年纪虽大了,威风却不减当年啊!倒是老奴……已经老了。这局,算我输了罢。”说罢微微一躬身,退出房间。
宇烈叹了一口气,知道他话里有话。见他离开,便让宇宏进来。
宇宏端坐好,略微瞥了一眼棋盘,有些惊诧,这棋局最多算是平局罢了,何来胜负之分?宇烈见状笑了笑,示意他接手这残局。
宇烈执黑子,宇宏执白子。
”宏儿这次可有什么想法?”宇烈点下一子,平淡地问道。
”大将军英武非凡,城里四处歌颂。”宇宏声音有些沉闷。
”砰!”宇烈用力地敲了敲棋盘,有些不悦道:”我问的岂是这些?”
宇宏急忙收拾心情,吞了吞口水,试探道:”孩儿以为,这次出军,朝廷怕是有些小题大做了。”
”哦?为何?”宇烈像是来了兴趣,问道。
宇宏整理了一下思绪,侃侃道:”那天心宗虽是有些势力,但在天下里,不过算是一江湖门派罢了,远比不上那些个诸侯王;而论其出身,更是令天下名门士族所不齿的山贼。孩儿以为,若要对付天心宗,只需派一些稍有能力的将领带一支精锐部队,或召集天下有志之人,号令江湖上各门派共同讨之,天心宗谈笑可破。反观朝廷此举,更像是造势,恨不得让天下人都知道大将军出征。但孩儿认为此举不但不利于荡平天心宗,反倒会让天心宗有所防范,得不偿失。”
宇烈闻言笑了笑,把玩着手中棋子,轻轻点下一颗,道:”老夫随先皇纵横天下三十载,先皇百岁后,一场内乱,反倒是让天下人只知墨君,不知宇烈啊,真是时过境迁。但是老夫看来,当今圣上,心里却是清楚的很!”
宇宏一惊,道:”父亲的意思是……”
”宏儿,你说的不错,陛下这是在造势,他就是想让这墨君,压老夫一头!”宇烈捋了捋胡须,继续道:”世上有两种人,会让君王忌惮:一是功高之人,就如这墨君,然而他终归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二便是位高权重之人”,宇烈顿了顿,笑道:”陛下想打压我们宇家,因此近来拼命拉拢、示好墨君,想着要让墨君成为驸马,入赘他皇室,从声名上压我们一头。削我相权一分为三,更是从中制衡我宇家的势力。”
宇烈见儿子微微皱眉,点了点头,又道:”其次,如今内乱初定,朝廷在江湖上声望早已不如当初,那些大大小小势力早就等着看咱们笑话,若是想指望他们出力,不过换回些阳奉阴违的结果罢了,若是此次战败,他们还指不定还会落井下石。”
”因此朝廷急需一场针对江湖草莽的大胜,天心宗便是对他们的震慑!”
”第三点,便是皇储……”宇烈阴测测地笑了一声,不再言语。
宇宏陷入沉思,不再专注于眼前的棋局,只是木讷地落子。
”想压制我宇家,老夫又岂会坐以待毙?”宇烈敲下一子,阴森森道:”同为朝中大臣,老夫自是希望大将军此次能大胜归来,然后……”
宇宏闻言一愣,急忙道:”想必父亲心中早有对策,宏儿定会全力协助!”
宇烈笑笑,又道:”老夫虽老,心却不老,自是看的出你对小公主有意,只是这驸马之位,暂时别做任何想法。”说罢再点下一子,拍了拍衣袖,便起身离开。
宇宏呆滞,怔怔地盯着棋盘,恍惚间耳边传来宇烈低沉的声音。
”你输了。”
宇宏猛一抬头,回顾四周,宇烈早已不在了。
他揉了揉脑袋,随即低头看了一眼棋盘。
不知何时,白子已被蚕食殆尽了。
我输了?
宇宏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