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一屁股坐倒在地,还未来得及喊痛便急忙伸手摸向胸口,顿时又惊又急。显然梅姐姐交给他的那方手帕,不知为何已经到了那戴着斗笠的混账家伙手中了。
“你……”男孩跳了起来,满腹的怒火还未发泄,忽感自己好似坠入了冰窟一般,一股无形的气息压得他透不过气来,腿一软便跪在了地上,那已到嘴边的话自然也生生地憋了回去。
“小子,回去吧,这玩意,我会送到的。”
男孩低垂着头,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听着耳边这看似平淡的话语,男孩却清晰地感到一阵彻骨的冰冷,比这数九寒冬还要冷的透彻,令人毛骨悚然。
男孩想要反抗,却根本无能为力,只能任凭着这寒意侵袭,直至褪去。
男孩如惊觉般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那人早已不知踪影了。
他颓废地软倒在地,吸了吸鼻子,突然就哭了起来。
这么多年来,他母亲死了的时候,他没有哭;父亲被人打死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没有哭;东躲西藏,忍受着各种毒打之时,他最多抹两滴眼泪,也依旧没有哭;但这次,他真真切切地哭了,就连男孩自己也说不上是为什么。
哭过之后,他起身拍去身上的雪,落寞地踏上了回去的路。
他不知道该如何像梅姐姐交待,甚至有过一走了之的念头,但男孩知道,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就应该有担当,更何况,他还听过一个词,叫做“以死谢罪”。
只是在他回到院子里的那一刻时,他的心情还是难以自抑地紧张了起来,他不怕死,唯独害怕一种对他来说比死还要难受的惩罚。
月亮升了起来,院内梧桐树影摇
曳,幽静至极;梅香飘过,像极了那方手帕上的味道。
男孩又吸了吸鼻子,向着那座小阁楼走去。
檐下,梅妃君一袭红色长衫,伏于琴台,似在酣睡。
这样的场景男孩见过很多次,只不过他记得梅姐姐以前似乎穿的都是白衣。
男孩隔着远远地打起了招呼:“梅姐姐,那、那个、我……”
他垂下头,不知该如何开口,而对方也并未作出回应。
他咽了一口唾沫,向前走了两步,接着忐忑道:“我、我把梅姐姐托付给我的东西搞丢了……”
说完这话后,男孩缩起了脑袋,生怕惹来一阵责难。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伏案之人却依旧没给予他回应。
男孩微微皱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以往梅姐姐虽说也时常伏在琴案上小憩,但只要自己一出现,便会立马醒来笑脸相迎,像今天这般,却是从未有过。
男孩蹑手蹑脚地走到梅妃君身旁,俯下身子小声道:“梅姐姐?”
还是没反应,安静地有些可怕。
男孩咬了咬牙,一只手使劲地在自己的衣服上擦了擦,随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做出他至今为止最大胆的行为。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碰了碰梅妃君的肩膀。
“梅姐姐?”
好冰,冰的有些吓人。
“梅姐姐!”
男孩惊叫起来,直至此刻,他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眼前这人,不止是身体冰冷,连呼吸都已经没有了,就像那年,在自己怀中彻底睡着了的父亲一般。
“梅姐姐!”男孩发疯了般大叫起来,同时两手抓着梅妃君的肩膀拼命地摇晃,似要将眼前熟睡之人唤醒,但眼前人,又怎能醒的过来?
“啊、啊……”
男孩支撑着梅妃君早已僵硬的身子,张着嘴,口中除了“啊啊”声,再也发不出别的声音来;他望着眼前这位嘴角仍然挂着微笑的美人,视线逐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吖?”
一道稚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男孩循声望去,便见一名裹在襁褓中的小女婴,似乎是被吵醒了般,瞪着大眼睛看了过来。她呆呆地望着那具失去了生气的身体,“呀呀”地呼唤着,两只稚嫩的小手更是拼命地往前伸。
喊着喊着,她咧嘴一哭。
男孩怔怔地看着小女婴,豆大的眼泪决堤而下。
他爬到小女婴身边,跪伏在旁,哽咽道:“哭啊……”
或许是男孩的表情太过丑、太过吓人,小女婴皱着鼻子,哭的更大声了。
“哭、哭啊、给我哭啊!”
男孩吸着鼻涕,眼前虽是早已经看不清了,但他却精准地一巴掌扇在了小女婴的脸上,嘴里不停地大喊着:“哭、大声地哭啊!”
“哇!”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
男孩却仍觉得不够,一掌,又一掌地拍打着。
“哭啊、大声点哭啊!给我把人、把人都哭过来!”
“呜……”
男孩四肢伏倒在地,同样也是哭的撕心裂肺。
但他的声音,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细微如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