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唱罢,余音绕梁。
男孩一直撑着脑袋静静地听着,他说不出什么赞美之词,内心底做出的评价也唯有“好听”二字,但不知为何却感到有些不是滋味。
男孩挠了挠头,问道:“梅姐姐,啥叫离歌61雨霖铃啊,我只听说过雨霖铃……”
梅妃君轻笑一声,这般解释道:“雨霖铃不过是一词牌名罢了,但其中有一首却在我们落尘女子之中最为流传,而我也独爱此词。一念起来,便免不了轻轻唱诵,唱着唱着,就为这首词重新谱了一曲,我将它唤作‘离歌’。不过这首曲只是上阙罢了,我还没有作完,思来想去,总觉得欠些灵感。”
“哦。”男孩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但话又说回来,小乞丐……”梅妃君略显惊讶地转过头去,像是在重新审视某种事物般上下打量了男孩一番,促狭道:“你居然还听说过雨霖铃,看来平时也没少关心过男女之事嘛。”
闻言,男孩登时涨红了脸,极力争辩道:“只、只是偶尔听说!我不但听过雨霖铃,还听过别的词!不仅听过,还会唱呢!”
“哦?那你还会什么?”梅妃君眯起一双美目,漆黑的眸子中泛起了笑意的涟漪。
男孩的表情当场凝固,他心虚地扭开头,两眼不停地游离飘转,同时心中还在咒骂自己没事充什么大头,自己会的那首简直就是粗鄙不堪,在眼前这位仙女般的梅姐姐唱的高雅之物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甚至还会污人耳目,唱出来别提多丢人了!
但梅妃君似乎根本不愿放过这个捉弄小乞丐的机会,换上一副轻蔑的口吻调笑道:“小乞丐,你真的会吗?”
男孩仿佛被这话刺中了要害,自尊心不堪受辱,急道:“当、当然会!”
“那叫什么?”
“醉、醉太平……”男孩缩着头,语气蔫了下来。
“醉太平?”
梅妃君挑了挑眉,略有些苍白失色的嘴唇张成了个小小的圆,随后便做沉思状道:“醉太平,我倒是会唱不少呢,不知道你会的是哪一首?”
男孩一脸痛苦之色,想必若是此时给他一把刀,他便会自行了断。
“可是情高意真?”梅妃君询问道。
男孩哪懂什么情啊意啊的,只是摇头。
“那是长亭短亭?”梅妃君又问。
男孩心中叫苦,什么亭?我只听天桥下的说人说过前朝有位开国之君乃是亭长出身。
“行啦,小乞丐,你不会这些附庸风雅的俗物又不丢人。”梅妃君心中本就如明镜,嗤笑两声,便打算就此放过他。
“我真的会!”只是男孩却不愿就此服输。
“那你唱啊!”梅妃君趾高气昂。
“唱出来你别后悔!”男孩一拍大腿,梗着脖子,打算就此豁出去了。
“我又有什么可后悔的!”梅妃君极为少见地翻了翻白眼,一脸少女姿态,随后揶揄道:“那小乞丐,要不要我帮你抚琴啊?”
男孩鼻孔里喷着粗气,闷声道:“不必!我用这个就
够了!”
说罢,他端起方才用过的碗筷,两手颤抖着置于自己面前,随后起身换了个姿势,正坐于地。但这个姿势对他来说似是极为别扭,让他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咬牙犹豫一会,方才箕踞坐于台阶上。
尔后,他一手抓着一根筷子,闭目深吸了一口气。
而一旁的梅妃君早已是一头雾水。
哐当!
男孩引颈高歌:“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
只是这歌声随之便被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所淹没。
但男孩早已将一切置之度外,依然面不改色地唱着,唱到最后,就连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寒风吹过,衣着单薄的男孩却忽然不觉得冷了,只觉自己的心中的阴霾好似天边那被云遮掩的月一般,被这寒风吹开了一点亮光。
夜深了,男孩不堪疲惫沉沉睡去,梅妃君裹紧了大衣,依旧静坐在廊下怔怔地望着远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
梅妃君掩嘴轻咳了一声,随后一个激灵,忽然意识到了些不对劲,自己咳的这一声中,似乎还藏着另一道低沉浑厚的男声,似是想要借她的声音掩盖一般。
“什么人!”梅妃君下意识地伸手摸向头上的玉簪,同时心中亦是无比戒备,能躲过明月楼的武丁同时还不被她发现便潜入了这里,不用想,便知绝非等闲之辈。若这人果真图谋不轨,万不得已之下,她只能喊人了。
似是察觉到了梅妃君的敌意,院中一角的树影之中一名戴着斗笠的健硕男子缓缓地探出半个身影,他略显尴尬地咳了一声,随后抬手压低着帽檐,哑着嗓子,轻轻地撇下一句话。
“初次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