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意思了,”卢利笑道:“泥轰人做生意是非常精明的,除了我刚才说的这些之外,在您开始使用我厂的产品之后,每一年,我都会派出专业人员,到您厂里进行检修,当然,这是比较小规模的,费用也非常低;然后每三年,会进行一次大修,这一次的费用就比较高了。而大修的费用,和更换一套设备的费用比较起来,或者会低一点,但也不会低太多。
这就造成了几个事实,首先,我这么殷勤又到家的服务,可以让您对我的工厂产生归属感,凡是有类似的情况,您第一时间会想到我,有什么需求,也会找我,等于是成为了我的长期客户;第二,对于我来说,在这三年之中,必须要对产品做升级换代,然后又一个三年、又一个三年,不断的倒逼我研发更加先进的产品。因为咱们两个人的关系再好,如果我的产品比不过别人家的产品,也很可能留不住您的。”
章朝听得目瞪口呆,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窍门呢?“还有什么?小小,你多说一点?”
“我说的这种情况,在泥轰的企业中,绝非是个例,而是普遍情况,所有的企业都是差不多的运营和发展模式,您想一想,时间长了,基础坚实了,就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最后造成的结果就是,泥轰人的工业生产,以及新产品的推陈出新的速度,远远超过国际上的很多国家,对于其国家的科技发展,有着不可估量的推动作用!换句话说,泥轰在战后的0年中,能够发展得这么快,很大程度上,就是得益于这种发展模式。”
“那你认为,咱们国家能不能也实行类似的办法?”
“理论上是绝对没问题的,但困难也很多。”
“你具体的说说?”
“泥轰的企业,很大一部分是小微企业,对于电工产品来说,需求量不是特别大,规模当然也有限,如果有十几个工人,用不到太长时间就能够完成检修过程;但国内不行,太多国有企业,而且都是大中型企业,以鹏城市的配件加工厂来说,电工总数近百人,如果要进行我说的那些操作的话,得需要多少人?”
“不对啊,泥轰也有大型企业啊?他们要弄的话,得怎么办?”
“是的,泥轰也有大型企业,但他们分得特别细致,例如一个冲压分厂,可能就分作5——10个冲压小组,非常精简,管理起来,也特别容易和方便,每一个小组的领导和组员之间,其私人感情,也远超同侪。因此在生产上、在调节上、在效率上,都要比咱们国家的这种大一统的方式,来得更值得称道。更具体的例子,如果您二位有条件的话,不妨看一看泥轰人在侵华战争中的表现,部队特别有凝聚力、特别有向心力,特别有战斗力,把某些军队,打得落花流水!
这其中当然有武器等硬件方面的因素,但泥轰军人能战斗,能厮杀,或者说能打仗,绝不是吹出来的,那会儿咱们国家的军人——我指的是正规军啊——真心是打不过人家!”
章朝微微皱眉,说道:“所以有我d领导的……”
卢利一脸认真的听着,不时附和的点点头,心思却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暗暗骂道:别不要脸了!骗谁呢,真以为我是13岁的孩子啊?
好一会儿的时间过去,章朝终于停止了讲述,“哦,小小,你接着说。”
卢利摇摇头,说道:“再说就犯忌讳了,还是算了吧。”
“别啊,小小,和我们两个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卢利在这两天之中,走了两个城市,视察了三处工厂,也真有些不吐不快了,当下点点头:“那好吧,我说一点,就以我看到的这三家工厂来做比喻吧,个人认为,别的问题不是很大,最主要的问题,在于体制,塑料厂是集体制、方便面厂是国营制,而鹏城市的配套工厂,则是私人所有制,是不是的?”
“呃,是的。”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在鹏城市的时候,我可以随便的给某个人增加工资,以此来调动他的生产积极性,同样的,我也随意的给某个人减工资,或者直接开除他,我甚至不用考虑理由,一句我乐意就可以!你既然拿我的工资,就得服从我的管理。孟叔是当事人,亲眼见到了,就不提了;章叔,我想请问您,听到我在配套工厂有这么大的权利,您有什么感觉?”
“嗯,我想,首先一个,怕就是得好好干活,别让你找到毛病?”
“就是这个意思了!我不是说咱们国内企业的制度有多少缺点,但仅从调动工人的主观能动性考虑,比起私营企业,就有着天大的差别!”
章朝反应过来了,不悦的说道:“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你认为羊城市的这些社会主义体制下的企业里,主观能动性就不行?就比不过你说的那个私营企业?”
“您想打赌吗?”卢利反问道:“我给工人开500块钱的工资,和塑料厂那些每个月拿50块钱工资的工人比较,您认为,您凭什么赢我!?”
章朝可真有点生气了,怫然不悦的说道:“小卢,你这种想法是错误的,甚至是危险的!你以为,给同志们更多的钱,就能够让他们更好的工作,而给的钱少,就可以消减他们为社会主义建设的积极性了吗?”
“章市长,那个特殊年代结束、8年了,您说出的话,怎么还是具有鲜明特殊时代印记的口吻?是不是错误、是不是危险,这是要看实际的社会效果的,而不是您说是就是的。再说了,你没有做过实验,这样的办法也没有经过检验,你凭什么现在就说我是错误的、是危险的?你不经过调查研究,凭什么给我的这些话定性?”
一大一小的声音越来越大,偏偏章朝竟是说不过他,气得脸色涨红,不合会客室的门一开,一个男子探头进来看看,似乎是听见声音,进来看动静,“看什么?出去!”
章朝一声咆哮,男子吓得急忙缩了回去。
孟慧堂也被两个人的辩论吓到了,急忙说道:“老章,你消消气,小小是个孩子,干嘛和他置气?”
“这不是置气,这是原则问题!”卢利和章朝异口同声的说道。“别的事情无所谓,这种事,绝不能就这么含含糊糊的糊弄过去。”
“小小,你就不能少说几句?你一个小屁孩儿,取得了一点成绩,怎么就这么没大没小了?”
卢利对孟慧堂怒目而视,孟慧堂却一个劲的向他眨眼,没有办法,卢利只得收声。把这个小祖宗安抚住了,孟慧堂又去劝章朝,好说歹说,终于让他也安静了下来。
几个人都知道,卢利和章朝争吵得虽然激烈,但谈论的都是公事,没有什么私人恩怨,因此,只是着急,却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