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喝!” “巴特雅要进京营了,真是羡慕,能领俸禄呢!” 内城中的酒肆中,巴特雅点一桌子的菜,甚至还有一坛女儿红在。 陪他喝酒的,则是几个在侍卫司的好友们,三个三等侍卫,一个二等侍卫,以及唯一的一等侍卫哲布。 尤其是哲布。 巴特雅虽然脸庞微红,但看向哲布的目光之中,满是羡慕。 后者继承了老家的一等台吉爵位,是蒙古高爵,理所当然地升迁到了正六品的一等侍卫。 普通的三等侍卫只能穿红色便衣,套个黄马甲,而二等侍卫可以着飞鱼服,但没有鱼龙。 只有一等侍卫才是真正的飞鱼服,极其威风。 当然,皇帝身份贴身侍卫则另提,并不是勋贵、蒙古进士中选出,而是军队中挑选,虽然只有五百人,但却是个顶个的精锐。 故而偌大的侍卫司,守护着宫城,三等侍卫加一起才三千余人,一等侍卫不过七八十人,非富即贵。 二等侍卫也只有两三百人,只要表现突出如演武,摔跤等比赛得头彩,普通的三等侍卫也能晋升。 巴特雅就是如此,在京时寒暑不休,勤练不停,箭术甚至跃进到可以马上射箭,故而在两年前升了二等侍卫,进入演武堂学习,今年外放。 辛辛苦苦努力多年,不及人家的爵位。 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是一等侍卫。 “我这算什么!”巴特雅有些醉态,他看着众人道:“没有关系,又无钱打点,估计就是个兼任最低的队正了!” 这番话,算是说到了几人的心头了。 他们能聚在一起,自然是人以群分的,不是蒙古人,就是穷人,无钱无人脉。 要不是侍卫司必须分配到京营过渡,他们搞不好直接就下放到地方养老了。 巴特雅熬了几年,从三等侍卫熬到了二等带刀侍卫,由正八品升到了正七品。 这也就是意味着,一旦选择了外放,在地方巡防营,直接就是营正,甚至可以巴望府城或者省城。 在边军和京营,则是副营正的职衔,即实挂中校的军衔,再去营中向下担任一些职位。 如,可以兼任营参谋、军法官,后勤官等职,当然也可以是队正,主要看关系和能力了。 慢慢的,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哲布身上。 哲布作为唯一的一等侍卫,人也是豁达的,爱交有本事的人,自然是不以为意。 他苦笑道: “莫看我,我这一等侍卫可不是真本事只是个台吉爵位罢了。” “你们还能去当军官,我怕是得再熬几年,才能下放在军中当摆设了!” 这番话颇有水平,众人神色缓和了许多。 一等台吉是蒙古重爵,再往上就是汗王,朝廷基本不会放其当任主将,参谋,军法官等佐官,混点功劳就算是不错了。 当然,监军也是可能的。 去草原当个天使,才是他的重要工作。 这几年,他光是察哈尔就去了四次,就是为了册封蒙古贵族继承爵位的。 这是他升迁一等侍卫最大的功劳。 “对了,出兵哈萨克的事,你们知道吗?” 虽然出兵哈萨克汗国还未形成政令,但稍微有点人脉的人都打听出来了,更何况他们这些侍卫们。 虽然一个月见不到皇帝几面,但侍卫们的消息还是颇为灵通的。 这番话,让众人沉默了,脸上写满了蠢蠢欲动。 “这,该动用哪个行营?”巴特雅吞了口唾沫,压抑着锣鼓般的粗嗓子,细细地说道。 “不知!”另一个二等侍卫低声道:“四大行营,应该是昌平机会最大!” “应该是的!”众人纷纷点头。 所谓四大行营,指的是二十万京营在京城四周布防的四大军营。 西是西山,东则通州,北为昌平,南是卢沟桥。 偶尔位置会变,但大致都在京城百里左右。 由于要抽调军队与边军换防,或者总兵带兵入地方镇守,故而京营名义上是二十万,实际上却只有十五万左右。 四大行营都有特色,西山行营是以火枪火炮为主,通州是部分水师和步兵混合,卢沟桥则为山地兵和步兵。 北边的昌平则特殊些,因为有大量的马场,故而骑兵最多,占据了京营的七成。 哈萨克是草原汗国,必然是骑兵为先的。 “不一定!”经过演武堂几年的学习,巴特雅倒是增长了不少见识: “打那些鞑子,骑兵虽然要有,但火炮和火枪是最好的选择,西山营必然要抽调不少人。” “可惜,不知我要分到哪个行营,又能不能被抽调过去……” 说到这,巴特雅目光又看向了哲布。 这些人中,只有哲布最有人脉了。 “我倒是想帮,但是不成啊!” 哲布苦笑:“抽调京营还得在绍武二十二年打西康,二十三年打西藏,但只有万八千人,快七年了,京营不知多少人如饥似渴呢!” 军功授田和军功爵,对于京营官兵们来说是极大的渴求。 须知在一场西南战事,升任伯爵就有三人,子、男二十余人,这是多大的富贵? 即使是终身爵,骁勇、骁毅都尉,也能每年领三十、五十块,那是让人羡慕的生活。 获得骁勇校尉的条件则是一营最勇者,即杀人最多的,累积获得两次可为骁毅都尉。 获封骁毅都尉后,即可入演武堂学习,这是普通士兵最佳改变命运的机会。 因为都尉,故而男爵传承一代后,其子嗣可继续承袭骁毅校尉,故而实际上可传两代,这也是皇帝对其的安抚。 对于他们这些蒙古人来说,如果想要长久的待在北京城,享受那无尽的荣华富贵,就必须获得爵位。 成为人人羡慕的爵爷! “爵位的诱惑太大,没有湿热没有高原病,没人肯放弃这种机会。” 哲布感慨道:“京营不知要掀起多大风浪呢!” “是啊!”巴特雅颇为郁闷。 参与不到其中,只能坐在旁边看戏,这让他颇有种英雄无有用之地的无奈。 大家伙兴致都不高,喝了半个时辰就结束后。 蹭着哲布的马车回去,巴特雅闭目养神。 京城中,也只有哲布这种年入几万的贵族才能养马车了。 “巴特雅!”哲布忽然轻呼道。 “怎么了?” “你如果真的想获得爵位,就得走门路。” 哲布满脸严肃道:“侍卫司那么多的勋贵子弟,演武堂也有不少,你没几个认识的?” 巴特雅沉默了。 “例如,那位滁州伯的弟弟,未来的泰安伯!” 听到这,巴特雅略感惊讶,其竟然对自己那么关注。 但他立马放下猜疑,睁开眼睛,沉默半晌后才道: “这样,怕是做不成朋友了吧!” “朋友?哈哈哈!”哲布笑了起来:“你觉得在未来的伯爵面前,你能做朋友?就连我这个一等台吉都没资格。” “记住,关系就得用起来,不用则废,朋友是地位相等的人才会有的稀罕物,才会长久,就连妓女也看不起街边乞丐……” “那,我们是朋友吗?”巴特雅目光炯炯。 “当然!”哲布点头:“你我现在虽然身份悬殊,但未来的你却前途无量,相识于微末的朋友,自然能长久。” 巴特雅笑了,他沉声道:“哲布,我知道你有一件紫貂大衣,能借给我吗?” “借?我直接送给你!”哲布大笑道:“你我这般关系,区区貂皮大衣算什么?” 挥手间,价值上千块的大衣就转送,让巴特雅这位蒙古大汉感动到不行。 他没有过多言语。 翌日,他修整一番,在泰安伯府前递上了名刺。 仆人握着银圆,笑得很开心,脚步自然是快的。 片刻,就有人打开偏门,让他入内。 这让巴特雅松了口气,这可比后门强多了,至少人家认他这个朋友。 “巴特雅见过爵爷!” “哪里的话,你我客气什么!” 贾代善笑着搀扶起他,一同坐了起来。 二十五六的贾代善,一开始也是侍卫司,短短五年,就从三等侍卫起步,做到了一等侍卫,去年入了演武堂学习。 他的身上,直接就挂着正六品的官衔,入军就是正六品的上校,可授团级(三千人)游击将军麾下的佐贰官。 如参谋长,后勤,军法等差遣,营正根本就不入眼,熬点资历就能上任副游击了。 而巴特雅连五百人的营正都没机会。 这就是差距,普通人与勋贵的差距。 二人聊了下演武堂的趣事,这时巴特雅才叹道:“我下个月就得下放京营,前途叵测啊!” 说着,他双目炯炯地盯着贾代善。 后者心中哂笑,果然是老实人,都写在脸上了。 “我虽然脸面薄,但巴兄想去哪个行营,我还是能用一用的。” 贾代善轻声道,语气轻松,似乎这点小事对他而言轻而易举。 “贾兄弟,我也不瞒你,我其实想去哈萨克打鞑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