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滦平城在这一天陷入了兴奋之中,虽然出一个进士并不能给他们多出几钱来,但与之荣焉的朴素情感却仍在其心中荡漾。 果然,赤峰的总督府衙门两日后也派遣人来,直接赏赐了两百块银圆。 察哈尔虽然建制不过十来年,但却诞生了一批本土士绅、豪商,他们纷纷凑钱,修了一座规模庞大的进士牌坊。 几日工夫,就凑到了两千块,整个察哈尔为之一惊。 滦平知县得知此事后,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 这时候,巴结的豪商忙道:“大老爷可是有什么不顺畅的?” 言外之意,自然就是帮忙了。 “唉,此事乃私事也。”知县轻声道:“我那孽子,没几天也要参加宗考了,希望也能有个功名吧。” 豪商一愣,脑子里转了几圈,这才反应过来,这位知县大老爷姓朱,这里的宗考,怕是指的朱家人的那个“宗室子弟科考”。 一时间,他满心的羡慕。 听闻皇帝感怀于潜邸时候的落魄,故而为了照顾中下层的宗室子弟,故而设置宗考,选拔宗室人才。 普通的读人想成为举人,童试三小槛,乡试一大槛,大省如江苏,一届不过八十举人,小省二三十罢了,察哈尔甚至只有十人。 举人可谓是百里挑一的人才。 而宗室呢?直接参加宗考即可,选上就能当上举人,这是何等的夸张,一次性节省了多少时间? 今世的宗室,这可比以前那样世代吃皇粮还要吃香呢! 见后者面露羡慕,知县一时间竟然有些自傲起来:某乃朱氏皇族,玉牒上有名有姓的。 伴随着殿试的落幕,属于朱家人自己的一场考试也登上舞台。 虽然是宗考,但其难度却不低,与乡试相当,主考官由皇帝担任,内阁学士担任同考官。 当然啦,皇帝哪有这个闲工夫,基本上都是靠内阁来阅卷,皇帝最后盖章罢了。 一大早,近千名来自于全国各地的宗室子弟,奔赴刚结束的贡院,参加两年一度的宗考。 “陛下,年初各省玉牒所报,岁齿在七岁以上的宗室子弟,已有二十三万七千八百一十八人。” “此刻前来应考的子弟,则有九百七十八人。” 陪伴在皇帝身边的,则是身材臃肿,头发花白的瑞王,一串话说出后,他喘了口气。 七十有七的瑞王,其坐镇宗人府近二十载,在宗室之中可谓是德高望重,备受皇帝信任。 世人皆知,坤宁公主是崇祯皇帝的嫡女,不仅被皇帝封为长公主,更是赐予其子为伯爵,是摆在世间的一块招牌。 实际上,作为万历皇帝的儿子,距离前朝嫡脉最近的瑞王,也一直是宗室中的大招牌。 除了瑞王世子将来继承王爵外,另外的两个庶子,也被皇帝打破惯例,恩封为郡王。 要知道,按照新的宗藩条例,只有嫡子才能封为郡王,庶子为镇国将军。 当然,只有亲王之子可有授爵,中下层的宗室只能世子继爵,余者为庶民,不再是前朝那样藤蔓式的宗爵体系。 宗室传代的爵位,只有亲王、郡王、镇国、辅国、奉国三将军,镇、辅、奉三中尉,共计八代,世代降袭。 理论上来说,可以保住两百年的富贵。 同时,朝廷肢解了除世子外的庞大的子嗣包袱。 “二十三万人了吗?” 朱谊汐一怔。 他没有想到,二十年的和平发展,宗室又开始大肆繁衍了。 这里的子弟,指的可是男性,女性和家眷不算其内,如果全加上一起的话,五六十万人还是有的。 不过,绍武初年大量宗室隐姓埋名,统计时不过十来万人,二十年翻了一倍。 “陛下,授爵领禄的宗室,仅四百三十七人。” 瑞王拄着拐杖,见到皇帝惊诧,他忙解释道,生怕皇帝介怀,再下狠招。 绍武初年,那些将军、中尉,几乎全部被赏赐土地,一次性买断了爵位(将军十顷地,中尉五顷),所有人贬至辅国中尉承袭,让其承两代人富贵罢了。 如今这些有爵位在身的,基本是亲王、郡王承袭的,中尉不过两百来人罢了。 毕竟在皇帝和朝廷看来,亲王和郡王才算是有分量的宗室在,需要照顾一二,余者不过是远房亲戚。 这在万历年间统计的二十万勋贵相比,可谓是削到了脚后跟。 瑞王生怕皇帝不满,再进行削藩。 “嗯!”皇帝微微颔首,并未多言语。 对于宗室的情况,他自然了解许多。 在宗禄上,亲王对标国公,郡王对标侯爵,镇国、辅国、奉国三大将军宗禄一千、八百、五百石。 三等中尉,则分别是三百、两百、一百石。 四百个领宗禄的,一年消耗约莫二十万块,算不上什么大钱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还会逐步减少。 朱谊汐抬头望去,只见那些宗室子弟,一个个带着仆从,在贡院前排起了长队。 宗考参考乡试,一切都要严谨,只是搜身的不再是京营士兵,而是侍卫。 “你可知道我为何不再直接授官,而是授功名吗?” 眼见所有人都进入了贡院,朱谊汐这才扭过头,问起了一旁写不停的起居郎。 其人一惊,随即放下笔,认真道: “宗考是为国举材,若是直接授官,怕是引起朝野嫉恨,名不正,言不顺。” “没错!”朱谊汐满意一笑,点点头。 另一起居郎则羡慕得发狂。 实际上,一开始直接授官,效果虽然很好,但就像是吃药一样,只是一时振作,根本还是歪了。 这样出身的宗室,只能充任一些小官,根本就无法融入官场,更别提辅助皇帝了。 科举才是为官正途,两榜进士才是真正的官老爷。 宗考如果对皇帝没利处,要之何用? 仅仅是为了那些远房亲戚安排岗位,这就未免浪费了。 故而,总结一番后,朱谊汐觉得宗考还是定位于乡试,用来缩短宗室们科举长征时间。 两年一届,一次授八十人为举人,不仅扩大了朱家士绅群体,还消除了不利影响。 如果能够有宗室考中进士最好,退一步来说,举人也能当官,充实中下层。 希望能出几个真正的英才吧! “走吧,没什么可看的了。” 朱谊汐摇摇头,随即照顾着瑞王一起离开。 宗考既然对标乡试,无论是场次还是内容,自然是一般无二,就是竞争水平不同罢了。 考虑到瑞王的年纪,皇帝特意让人安排了马车了,两人对坐。 瑞王年岁大了,脸上的老人斑很显眼,一路上聊起了当年的汉中事,湖广事,满脸的感慨之色。 最后,他忍不住道:“陛下,臣老迈,实在担当不起宗人府大任……” 朱谊汐看着瑞王满脸老态,于心不忍:“你老人家辛苦了。” “这般,过几日,让世子来宗人府,担任右宗正吧!” 闻言,瑞王脸上瞬间堆起了笑容。 他不指望宗令世袭给他家,就指望着皇帝这态度。 如今看来,他瑞王一脉,依旧被皇帝青睐。 朱谊汐这时候则想着宗人令的事。 明初开始,担任这要职的基本上都是亲王和郡王,也只有他们能压得住那些藩王。 明朝的第一任宗人令,就是他的老祖宗秦王朱樉。 他想着,要不要让太子来掌管宗人府? 旋即,就被他否了。 宗人府涉及到勋贵和藩王,尤其是那些勋贵,如今要么在各地担任总兵,要么是掌管五军都督府,京营也被他们把持。 真的让太子涉及,那就完犊子了。 忽然,他脑海中浮现一个白胖的身影,不由得会心一笑: 老七福王。 这小子活蹦乱跳,也该是时候有个差遣在身,磨砺一番了。 …… 日本,东北陆奥国,盛冈藩,盛冈城。 盛冈藩原本有十万石,但二代藩主南部重直突然病逝,由于没有子嗣,并没有指定藩主人选。 本来应该被废藩,但最后幕府两其一分为二,八万石为盛冈藩,由五弟重信继承,两万石八户由幼弟直房继承。 盛冈藩是日本主要的马匹交易地,由于临近虾夷地,故而得到了德川家康颁发的同虾夷贸易的黑印状。 所以,虾夷地一直是盛冈藩重要的贸易往来之地。 松前氏建立的福山城,也是得到默许的。 而如今,随着越国的建立,几十万块银圆对于大明来说不值一提,但对于区区的盛冈藩来说,可谓是极大的刺激。 一时间,八万石,数万众的盛冈藩因为往来贸易,呈现出勃勃生机,藩政向上。 津轻烧、木材、砂金、铜、马、栗、米、绢、酒、和果子、味增、烟草、漆、蜡、鲇鱼等特产,源源不断地出口至越国换回来大量的银圆。 在这片繁华之中,忽然盛冈城门大开,藩主并家老、普代一众老臣,浩浩荡荡,直接出城。 良久,一阵灰尘而过,几十人出现在他们眼前。 “明人为何而来?”藩主南部重信疑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