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定下东出潼关的决定,西安城,一瞬间就安定下来。 昔日的暗流涌动,不满,也随之飘散,士绅们,豪强们,安分守己,竭尽全力的为秦军服务。 粮食采买,生铁,木料,硫磺,硝等生产物资,源源不断的涌入军营。 一时间,整个西安似乎太平下来,唯孙总督马首是瞻。 但,孙传庭知晓,这是错觉,这是决战前,最后的平静。 朝廷的加官,楚王的死去,似乎泰半的压力,都聚集在他的肩上,他只能强行顶住。 “督宪,有信——” “赵先生,送进来吧!” 孙传庭揉了揉太阳穴,疲倦道。 顿时,一个四十来岁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留着长须,瘦高个,模样周正,双眼明亮。 乃是孙传庭的至交好友,山西秀才赵舒,字适之,多用于后勤,谋划。 “怎么?”孙传庭抬起头,看着这位军师,笑道“到了这个时候,还有谁给我写信?” “有三封!”赵舒揉了揉脖子,兀自坐下,轻笑道“第一封,来自于京城,是在五月初写的,这两日才送到。” “哦?”孙传庭一愣,疑惑道“京中,我可没多少好友,诽谤我的可不少。” “周首辅被下牢狱,京城大动荡啊!” 赵舒叹了口气,说道“给你来信的,乃是内阁次辅,吴甡,上个月也被抓起来了。” “哦?”孙传庭诧异,忙拿过来看着。 只见信上并无多少字,约莫百来个,主要内容,就是劝自己,不要轻易出兵。 “吴次辅,也算是难为。” 孙传庭苦笑道“朝廷枯竭,让他领兵,岂不是为难,陛下这是强人所难啊!” 赵舒赞同地点点头,随即又轻声道“所以,陛下将这半壁江山,都挂在你的身上,可谓是背水一战啊!” 孙传庭默然。 他当然听出其中的劝诫,但是上方宝剑都赐下了,他又能如何? “另一封,乃是左允中刘理顺所写,也同样是劝诫,望请你勿要出兵。” 赵舒见其神色,不由得又抽出一封信,说道。 “朝廷明事理的人,还是挺多的。” “这又能如何?”孙传庭无奈道“谁让咱们当今,是个急功利切的人?恨不得今日领兵,明日除贼。” 说完,孙传庭颇为厌烦的道“适之兄,你还是直接拿出来吧,若还是劝谏的,就此罢了。” “此封,倒不是来自北京,而来自于湖广。” “湖广?那不是被闯贼肆虐吗?” 孙传庭直接站起,直视着赵舒,严肃道“你莫不是背着我,与逆贼私通?” “你把我赵舒想成何人了?” 赵舒被这话气到了,直接站起,对视道“此信,来自于襄阳,乃是大学士邱瑜之子,邱之陶。” “邱之陶?”孙传庭讶异,随即道“听闻其祖父骂罗汝才而死,其怎么又去了闯贼处?” “罗汝才被李自成杀之,吞并其众,邱之陶才入了襄阳,而且还担任侍郎,驻守襄阳城。” “果真?”孙传庭忙接过信,一目十行地阅读开来。 半刻钟后,他重重的叹了口气,露出喜色道“有他作内应,此战,怕是有七成把握了。” 邱之陶在信中言语,待其与李自成大战时,他就在襄阳城散播谣言,说左良玉精兵已至,动摇闯贼军心,逼迫其后退救之。 到时候,秦军紧追不舍,足以寻找破绽,大败闯贼。 “督宪,邱之陶,不过一生,此计极为稚嫩,效果怕是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 赵舒提出了质疑。 “事到如今,咱们还有选择吗?” 孙传庭反问道。 这下,赵舒没了话讲。 “适之兄,事到如今,不得不去啊!” 孙传庭沉声道。 赵舒见此,已无一丝改变的可能,不由得说道“三边精锐,不可尽抽调而出,若是败之,也算是留的最后本钱。” “你说的没错。”孙传庭点点头,赞同道“况且,三边已然空虚,在抽调,怕是鞑子犯边,而且其兵卒与我军不相知,无有配合,不宜一同行动。” “那么,事到如今,能有些许精兵的,也只有秦良玉的白杆兵了。” “白杆兵?” 孙传庭忆起了往昔,想起了秦良玉那满头的银发,以及那不屈的面容,不由道“四川大致安稳,可以抽调白杆兵,协同作战。” “秦浩命乃巾帼英雄,有她在,胜算大增。” 近三十年来,秦良玉跟随官兵,南征北战,可谓是功勋卓著,当年孙传庭就是因为其的四千川兵,才打败了高迎祥,清剿了整个陕西的贼子。 “行,那我就写信,让她带兵前来。” “让人带五千两银子去,她,她一家人,毁家纾难,怕是粮草都不济了。” 孙传庭想起当年,那一双双的赤脚,简陋的白杆,以及那衣不蔽体的绒袍,他心生敬佩。 “是!”赵舒应下。 “另外,你代我上疏朝廷请战。” 孙传庭沉声道。 “督宪,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赵舒言真意切,再次劝说道。 “我,早就没有选择了。” 孙传庭闭上眼睛,摇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哎——”赵舒无奈,只能拿起笔,进行草拟。 孙传庭阅览一番,又删改了些许,并且添上邱之陶内应之事,大吹我方实力,言语一月,就可击贼。 赵舒再次润笔,才堪堪完成。 他拿着这份奏疏,心里沉甸甸的,莫名的有些悲哀。 就连孙传庭,这样果断耿直的儒将,也需要自吹自擂起来,向朝廷表达信心。 “适之兄,陛下,喜欢看这种,你刚才写的,太过于拘束。” 孙传庭轻声道“夸张,宣扬,毕功于一役,这才是当今喜欢的。” 赵舒闻言,失笑起来。 这时,突然传信兵,急促跑来,气喘吁吁道“启禀总督,潼关传来急报。” “潼关?” 孙传庭诧异,三步并两步,直接拿起信,看将起来。 赵舒也满是惊诧,他说道“闯贼不是在襄阳吗?探子毫无消息,怎么突然就兵犯潼关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