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先不提幽州的边境之乱,此刻远在东北方向的卫国境内,在顾玄率人成功地夜渡卫河,一战斩杀了尉迟立德这位卫国主帅之后,才算是真正奠定了胜局。
没了在雨季泛滥的卫河这处天险可以依托,卫国四方剩下的兵马根本就不敢过来勤王,尤其是在顾玄又通过一场精心设计的埋伏战,一次性成功地俘虏了所有尉迟立德先前分出去的人马后,卫国这边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路高歌猛进,马不停蹄地朝着卫国中枢重地的京城进发而毫无办法。
这就是为何蓝云轩一定坚持要从这里渡河,因为只要越过了卫河,此地距离卫国京城的距离,不过就是区区四天罢了,快马加鞭,需要的时间只怕还要少上一些。
卫国京城,此乃一国心腹之地,乃是立国之本,国运根基之所在,其重要程度,自然不必过多赘述,但凡要是京城被破,国家也就相当于亡了,哪怕之后又夺回,却仍然会损耗国本,伤及根源。
却见朱红色镶着铆钉的高大城门紧紧闭合,不留丝毫空隙,站在距离地面估计得有五层楼高的城楼上的士兵们看着底下,脸上明显都带着紧张和恐慌的情绪。
毕竟卫国国祚绵延数百年了,可从未听过有敌人打到过京城来,再加上这些人都是些未曾受过战火洗礼,未受过风吹雨打的“娇花”,其心理素质,自然不如真正上过战场的人,可以说,这就是他们这辈子头一遭上阵,不过低头再看看脚下踩着的,那坚固的,高耸的城墙,还有那座已经拉起了吊桥的护城河,多少还是减少了一些心中的焦虑和负担。
听上面的人说,来袭的敌人手上并无什么有效的攻城器械,想来对方是很难直接逾越这两道人力制造的天堑的。
这一边,顾玄率领着风尘仆仆的一众人,也终于是一路策马到了目的地,尤还在对方弓箭手或者是弩车的射程之外,他便赶紧勒马,停下了脚步。
等待众人都站好了,顾玄这才一扭头,朝着旁边笑道:“蓝先生,接下来就由我俩走一遭吧?”
蓝云轩闻言,赶紧在马上拱手致意道:“此乃属下的荣幸也!”
顾玄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不必这般客气,然后便与蓝云轩两人骑着两匹马,越众而出,脱离了大部队,朝着前面卫国京城南城门所在的位置,驾驱着马,慢慢地踱步而去。
卫国京城附近的树林几百年前就都被砍光了,也没什么遮挡物,对方上万人从远处跑过来,黑压压的跟一片乌云似得,他们又不是瞎子,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只是而后对方突然一停,然后就见前面的两个人单独走了过来,城墙上的人看见了,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并未着急立即放箭逼退他们。
毕竟对方也就两个人而已,中间又还隔着一条护城河,对方除非会飞,不然怎么过来,他们如果就这样耐不住性子放箭的话,那不显得他们怕了对方么,这也是丢了大卫国的面子不是?
顾玄却不管这些,他与蓝云轩二人一道,走到了护城河边上后,看了眼前面绿油油,上面长着不少绿藻的河水,然后在马上鼓足了中气,朝着
对面喊道:“吾乃大凉河东郡王顾玄,叫你们这里管事的出来与本王说话!”
这个声音既不尖锐,更不至于低沉,却也不显得特别高亢,但却让上面的每个人都听得是清清楚楚,仿佛有人在他们耳边说话似得,这就要几分本事了,上面的人吓得神色一紧,互相转头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惊讶和慌乱,以及一些不知所措。
真没想到,一路势如破竹地打进他们卫国腹地,都跑到他们京城外面耀武扬威的人,竟然会是大凉的皇室子弟,而且还生得这般年轻,就是少了一只眼睛,没了那种俊俏,而是多了几分凶恶之感。
其实这种活儿本该由蓝云轩来做,顾玄身为这支军队的统帅,亲自上去叫阵,那太过掉价,实在是委屈了他的身份,不过因为前面隔着一条护城河,再加上卫国国都的城墙太高,一般人要想毫无阻碍地与上面的人进行交流,必须得扯着嗓子,声嘶力竭地喊才行,那样也太不雅观了。
正因为如此,顾玄才会与蓝云轩一道过来,他来喊话,一旦出来人了,就由蓝云轩代为交涉,同时也是为了保护对方,未免被对方给暗算了,他一介人,箭雨落下,断然没有幸存的道理。
半晌之后,却见在城楼上面突然多了一个戴着黄金色头盔的肥胖汉子,他扒着城垛,小心翼翼地看着底下,眼神之中明显有些躲闪,见到真的只有两个人之后,才算是镇定了些许,他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大喊了起来。
“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吾乃我大卫国金吾大将军是也,尔等凉国蛮子,区区蝼蚁也,岂敢来犯天威?还不速速退去,不然天降神罚,尔等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些话其实都不能算骂,就只是最寻常的一种呵斥敌人的说法罢了,这人虽然看似肥头大耳的,却也有几分心机与保留,毕竟说不定这城最后就守不住了呢,那自己到时候因为一时嘴快,就一句话的事儿,惹了杀身之祸,太不值当,这时候别把话说得太难听,之后就有回旋的余地不是么?
底下的顾玄闻言,只是咧了咧嘴,很是不屑地一笑,看起来丝毫未将对方放在心上。
别看“金吾大将军”这五个字听着还算有几分气势,但其实也就是个京城禁卫军里的高级官员而已,与镇守大凉皇宫的骁骑卫三军之一的千户长官职上差不多,就是好听些罢了,而且卫国禁卫军的战斗力,都不必多说,彼此心里都有数。
再者,不说越是靠近中央,武官的地位就越是比不得官,就这一个皇城禁卫军的小头头,在这种三公九卿齐聚的卫国京城,又能算得了个什么东西呢?
故而顾玄毫不客气地回应道:“你小子还不够格与本王对话,赶紧去叫个官更大的过来!”
上面那胖子一听,神色一僵,随即有些恼羞成怒地喊道:“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与本将军这样说话?”
顾玄往后虚靠着,斜斜地骑在马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好整以暇地打断了对方道:“别怪本王现在没提醒你,如果耽误了本王的事,无需本王亲自动手,本王担保
里面会有不少人今晚就要取你的脑袋!”
“你!”
那胖子朝着底下一指,气不过,还想再骂,但转念一想,若真有什么要紧事被自己给耽搁了,那他的确也担待不起,叫来了其他人,让对方做决定,他也好推卸责任,再加上对方一直表现出来的态度都太过自信,让他禁不住就有些相信了顾玄的话,但未免有什么意外,他还是想要再问清楚一些,便装作有些不耐烦地道:“废话少说,你到底有何事,现在就说清楚,不要跟本将军打哑谜!”
顾玄笑了笑,知道对方其实已经被吓住了,也不再跟他耍什么嘴皮子功夫,一伸手,旁边的蓝云轩见状,答应了一声,赶紧就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根裹得严严实实的,好像卷轴一样的布条。
“算不得什么大事,其实就是想给你看一点本王手下俘虏的名单。”
说着,他右手一动,好似闪了一下,再看那根布条已经被其朝着上面掷了过去。
“接好了!”
那胖子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根本就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虽说布条柔软,但卷在一起,倒也有几分重量,再加上顾玄以大摔碑手的手法掷出,上面蕴含着一股阳刚大力,一下子砸在他脸上,好悬没给他直接砸晕了过去。
“哎哟,你这王八。。。。。。”
他伸出猪蹄一样的胖手,捂着自己的鼻子,缓了一下,勉强睁开眼睛,看向底下,正欲指挥手下人直接放箭,给这个胆大包天的混蛋一点教训,却没想到,底下的那两个人已经调转马头,开始朝来路回去了,与此同时,还有一句话顺着风轻飘飘地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想清楚了,就派个人出城来找本王!”
胖子将另外一只手都已经举了起来,可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恨恨地放下了。
“妈的!别让老子逮住了你,不然有你小子好果子吃!”
他低低地咒骂了一句,然后非常艰难地俯下身,伸手从地上捡起了那根与卷轴一个模样的布条,刚直起身,看了左右一眼,忍不住突然甩了旁边还呆愣着的士兵一巴掌。
“看什么看,不知道给本将军捡起来吗?他妈的!”
旁边那可怜兮兮的士兵顾不得被其一巴掌给扇得晕头转向的,赶紧跪下来求饶道:“大将军恕罪,大将军恕罪啊!”
胖子撇了撇嘴,也懒得再去搭理这种无名小卒,然后顺手展开了手中的布条,刚开始他还有些满不在乎,可随即马上就把眼睛给瞪圆了,这份俘虏名单给他的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又挨了一下。
名单很简单,上半部分是当事人的身份加上名字,在下面就是一个粗暴直接的红色指印。
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他便直接将手上这份卷轴又给合上了,因为当头的第一个人,就是他顶头上司,金吾护军中尉大人的亲孙子!
胖子吓得浑身都在发抖,额头上冷汗直冒,他突然明白了,怪不得,怪不得对方如此大胆,如此狂妄,因为他手上捏着的,可是京城大部分贵族世家的命*根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