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实却暗道,嗯,看来的确是黄沙县的人出手了。
区区弹丸之地,却仍然能抓住机会,进而影响战局,不得不说,对方的胆子很大,同时经过了这件事,他也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无论敌人表面上的实力如何,都不可小觑啊!
有些道理,哪怕明白,那也就是明白而已,真正得要遇到一些事,才能完全将其化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届时才能身体力行,处处都依照自己懂的道理行事。
呼延实之所以问这一句,也不过就是为了确认敌军的真正统帅而已。
想来这个不知名的年轻人,竟然能将一群缺乏训练,连合击之术,战阵之术都不懂的蛮夷们运用得是如臂指使,给自己造成了巨大的麻烦,其指挥天赋之高,简直世所罕见,凉国有此人在,可不是他们卫国之福啊!
想到
这,他对此人,已经是动了真正的杀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杀死!
因为只有彻底地扼杀凉国的未来,他们这些卫国人,才能出头,不然一旦战事陷入了胶着,或者说此人得到了更大的平台,那还不知道他要让敌人吃多大的亏,所以决不能容他!
看看这些日子里押送队伍的伤亡吧,哪怕他们不清楚其他队伍的,光说他们自己,除开一开始离开的五千人,这里的伤亡都已经上千了!
多吗?
已经很多了!
要知道整个押送队伍最精锐的士兵,可都集中在这里啊,他们都已经战死上千人了,那其他队伍呢,是不是更多?
包括那些可怜的民夫在内,也不知死了多少。
战场之上,无无辜者,对于这些注定是套取不到什么情报的人,曹焱下手可不会留情,杀一个,就少了一个推车的,那对方的速度就会又慢一分,甚至他的主要精力,都是集中在射杀民夫,拉车的牲畜身上,而根本就不是那些士兵。
最后再看呼延实这边歼敌的数量,不过区区一百而已,由此可见敌人到底是多么的狡猾,完全就是躲在暗处,抓住机会就冷不丁上来咬你一口,占了便宜马上便掉头跑掉,绝不可能给你反应过来反击的时间。
但他也从这些杂乱的信息之中,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
那就是对方手上现存的兵力,绝不可能超过三千!
他完完全全地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推论,是因为他发现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对方将整个队伍分成小队进攻,这是没错的,因为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对他们进行骚扰,一旦抓住机会就可以扑上前撕咬,而且因为队伍的人少,也就很难被发现和包围,但问题就来了,对方在这一场场拉扯里,其实也是有损失的,按说这种情况下,就让后续的人上去填补空缺就行了,不可能减少编制,因为对方既然选择这么分兵,在局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就没可能又改掉。
但对方每一队的人数,其实是减少的,也就是说,他手下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人手能够填补进去,所以死了一个,就得少一个!
除非对方在故布疑阵,不然这个结论是可以拿来大做章的,甚至是一锤定音的那种!
想了想,呼延实突然看向对方,轻声问道:“你跟我多少年了?”
底下这人长了一脸的褶子,皮肤粗糙,黑黄并存,看起来也当有三十余快四十了,当下低头细想了一下,便回答道:“再过三个月,便整十年了。”
呼延实将其与自己脑海中关于对方的信息进行对照,发现无误后,便点了点头,然后又道:“是的,我记得你祖籍是卫州南芜郡的吧?”
那人想起陈年往事,忍不住苦笑道:“是,年轻的时候冲动,犯了事,被官府判充军三年,这才到的祁连城,因为家里也没人了,在这里待得习惯,后来也就索性留了下来。”
呼延实这人有一个能力,最为外人所称道,甚至是被谢厚胤视为榜样来学习,那就是他几乎记得全军上下几十万人所有人的档案,最不济,他也能叫出名字和籍贯,这也是为何他被手下人所爱戴的原因,试想一个你只远远瞧见过的大将军,他见了你,却能准确无误地叫出你的名字,那种一瞬间的荣耀和感动的感觉,他们又岂能不以死相报呢?
呼延实压低了嗓子,吩咐道:“我相信你,你现在就出去,将跟了我八年以上的人都召集起来,然后告诉他们,我欲诈死诱敌,但此事过于隐秘,决不可对外人言,尤其是那些普通的驿夫,不然泄露出去,功亏一篑,敌人有了警惕,将再无此大好机会,你等子时发丧,传遍全军我已身死的消息,让所有人,包括马匹都缠上白绫,总之,一定得让敌人发现,之后再如此这般,明白了吗?”
那人满脸激动之色,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是没想到大将军竟然会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来做,而他又岂能不办好呢?
人嘛,被信任的感觉,一定是最好的。
他当即低下头,抱拳道:“大将军肯信任属下,是属下的荣幸,属下必当粉身相报!”
呼延实坐在床上,手臂使不得力,爬不下来,只得道:“快去吧,此事还需准备一些时间,可耽误不得!”
那人当即道:“是!”
说完一转身,赶紧掀开帘子出去了,而呼延实亦是心细如发,赶紧吐出一口气,将桌上的油灯吹灭,整个大帐内,瞬间变得寂静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