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夜里,但布政街上依旧灯火通明,众多达官显贵们齐聚一堂,新晋太子殿下顾玄在这里大宴宾客,显然是要开创出京城的新气象了,而与之相对的,离着不远还有一个地方也正开着小会。
全都是世家子弟出身的江州党人在顾海所在的楚王府自发相聚,共商对策,这一切的起因,自然是源于早上的朝会,带给他们所有人一种深深的危机感,再由不得他们轻松对待了。
当然了,暂时来说,他们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肚子里都只有以前党争的寻常手段,算不得什么,毕竟那小子虽然年纪不大,但背后站着的都是官场老人了,半辈子厮混在京城,什么阴损路数不清楚,若是按照寻常的法子来,必然无功而返。
眼下他们只不过是抱团取暖,互相打气,互相进行捆绑,希望能够同心协力,携手共渡难关罢了,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就连最艰难的时候都熬过去了,这小子总不至于比顾苍当年难对付吧。
由于之后要着手进行提前准备的事情很多,比不得那边声势浩大,几乎等同于庆功宴的大会,这边小宴散得很早,这些官老爷们都坐自家马车回去了,偌大的宅子里,只剩下顾海一个人在屋里生着闷气。
他实在是不懂,顾玄那小子怎么就撞了个狗屎运,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偏生他一表人才,富有韬略,却这么倒霉,在江州一困就是数月,自己无法施展任何手段,导致是一事无成,寸功未立,倒是被何家给反过来牵连了,现在在父皇那也没能留下个好印象。
原以为那个该死的老二终于见了阎王,接下来就该轮到他顾海大展宏图,立争储君的时候了,却没想到竟然被顾玄那小子给中途截胡,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他小子才回来几天,父皇竟然就直接赐了他储君之位,这等恩宠,恐怕比之老二当年也不逞多让了,到底是凭什么呢,难道是丽妃娘娘的“功夫”了得,以至于把父皇治得俯首帖耳,那小子才得以攀附上了关系,得到了父皇的重视么?
“泥腿子贱种!不要脸的东西!”
他重重地一锤桌子,同时忍不住恨恨地骂了一句,心头愈发火起,却又无处发泄,毕竟他就算再蠢,再自大,再狂妄,也清楚现在正是顾玄得势的时候,又怎么可能明着找他的麻烦呢。
顾海又接着骂了两句,撇了撇嘴,正想让外面的下人去将府上的侍妾领来,这一肚子火就在女人身上好生发泄一通罢了,却冷不丁听到外面突然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然后便听到他府上一个算是得力下属的,在门外轻声喊道:“主子,有急报!”
顾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想开口骂上两句泄泄火,可又担心误事,只得暂时压下了下腹高涨的欲望和心中的怒火,霍然站起身,一把拉开了门,沉着脸冷声道:“你最好是有要紧的事,不然,呵!”
那人被其威胁意味十足的语气给吓了一大跳,虽然有些发蒙,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也清楚,自家主子就是这么个喜怒无常的性子,只得暗道一声倒霉,刚好触到了对方霉头,可眼下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小声道:“主子,外面有一位老仆,说要见您。”
一个老头儿?
顾海的面色一寒,刚想叱骂这个不识趣的属下,可转念一想,那小子现在得势了,自己暂时拿他没办法,总该安抚一下人心,先把自家阵脚稳住才好,于是把到嘴的脏话又给硬生生地憋了回去,转而摆了摆手,生硬地道:“谁啊?不见不见,这大晚上的,不见!”
这么里外折腾一番,倒是一肚子怒气和欲*火都消下去了大半,顾海在心里暗骂了一声,自己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这几房美艳小妾带回来都没怎么享用过,一直糟心其他事去了,害得外面都有风言风语说自己“不行”,正想转头回房休息,站在他后面的下属却再度试探性地说道:“主子,他自称是夜家来的。”
顾海还没反应过来,语气很是不屑,头也不回地道:“夜家?哪个夜。。。。。。”
话未说完,他突然猛地转过身,抓着手下人的肩膀,厉声喝问道:“是哪个夜家?”
那人两肩被其抓得生疼,却又不敢躲开,只得缩着脑袋,苦笑着回答道:“主子,咱们京城,就一个夜家。”
顾海稍稍松开了手,眉头微蹙,沉思道:“夜知槐?他来找我干嘛?”
一提起这夜知槐他就来气,你说你好好一个朝廷吏部尚,而且也算是半个豪族出身了,在京城三代为官,竟然不支持自己这个世家正统,反倒是从十多年前开始,就一直坚定地站在那泥腿子的后面,给他当狗。
而且这老贼,今天在朝堂上,竟然还公开站队,出言驳斥了他们江州党的人,并且这一出手,就直接牵扯出了一桩官司,说起来那小子跟他顾海都算沾亲带故,毕竟他们身上都有何家的血,这不帮也不适合,而且又是他手下的人,见死不救的话,也容易让其他人寒心不是,他对此正愁呢,没想到这时候,罪魁祸首竟然会来找他。
趁着自家主子还在发愣的时候,这下人赶紧先揉了揉肩膀,龇牙咧嘴地,很是无奈地道:“主子,这,这,这咱也不知道呀不是?”
顾海皱着眉头,又仔细地想了想,暗道这老贼莫不是来赔礼道歉来了?
是嘛,虽说为了能在那小子面前露个脸,给自己挣点地位,那夜知槐算是好生地打了一个头阵,可闲下来一想,这完全没有必要嘛,这必然是跟自己道歉来了。
顾海就是这样的人,自我感觉极其良好,左想右想找不到理由,便下意识地把事情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想了。
“行吧,让他进来!”
那下属如释重负,赶忙抱拳答应了
一声,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
半晌,他这才领着夜知槐家里的老管家回来了,这管家打从夜知槐父亲那一辈起,就被改了名,为夜安,是夜府几十年的老管家了,也是夜知槐为数不多算是比较信任的几个人,由他来,最为合适。
夜安一见面,便规规矩矩地跪倒在地,行了个大礼,可语气却是不卑不亢地道:“老奴夜安,拜见楚王殿下!”
顾海摆了摆手,有些不耐烦地冷声道:“是夜知槐派你来的?”
为尊者讳,一个寻常官员府上的奴仆,是绝没有资格直视一国王爷的,所以夜安一直低着脑袋,不敢抬头,只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禀楚王,的确是老爷派老奴来的。”
顾海顿时有些不忿,暗道我顾海是什么身份,你夜知槐虽说是吏部尚,可也不就是我们顾家养的一条狗么,你倒好,竟然敢派另外一条狗来打发你主子。
“他自己呢?他自己怎么不来?怎么,是看不起本王么,就随便派个小喽啰来试探本王?”
夜安暗道这位楚王殿下果真是喜怒无常,幸好临行前老爷特意提醒了自己,此刻赶忙道:“非也,老爷正是因为有要事要与楚王殿下秘密商议,又不好泄露了行踪,所以才派老奴前来邀约楚王殿下。”
顾海虽然有些不解,可还是讽刺道:“夜知槐自己在布政街参加大宴,就派你这么个小喽啰来找本王,这又是什么道理?”
夜安不敢怠慢,赶忙伸出手,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信封,朝着对方递了过去,轻声道:“楚王殿下,如此低调行事,全都是为了避人耳目罢了,老爷有一封信特意交代了老奴,要老奴交允楚王殿下,说是殿下您一看便知。”
顾海一怔,盯着眼前低眉垂眼的老头儿看了半天,然后才将信将疑地接过了信封,直接将其打头撕开,然后借着待客厅里放置的灯盏仔细观瞧,脸色先是从疑惑到震惊,最后便是狂喜。
“啪!”
他一下子放下了手中的信函,按在桌上,瞳孔收缩了几下,这才聚焦,心情大好之后,连带着看眼前这老仆都顺眼多了,他嘴角扬起,忍不住喊道:“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他这才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有些急不可耐地道:“如此甚好,你带路,我们即刻。。。。。。”
话还未说完,他马上又改口道:“不可,不可,你在此稍等片刻,先容本王换一身衣裳。”
夜安心中暗松了口气,道一声幸不辱命,然后赶紧朝着顾海抱拳道:“楚王殿下您请,老奴就在外面等候。”
顾海答应了一声,然后风风火火地跑了,毕竟像他这样从小就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就连换衣服,那也必须得让下人服侍,靠他自己,是绝无可能解决地。
没过多久,却见一辆马车缓缓地驶离楚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