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屋内的气氛已经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渐渐地凝固,陈靖突然摆摆手,打破了僵局道:“好了好了,还请先生细说这灭凉之策吧。”
既然已经摆了吴珩一道,也就罢了,双方暂时是必须要通力合作的,这乃是大势所趋,无可避免,正如他与楚阳公所说的一样,晋不伐凉,凉必攻晋,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情,只要凉国不倒,他们永远都会是盟友。
吴珩明白,这是陈靖主动退让了,他没有再多言,只是默默地看了一眼旁边仍然安坐的祝凤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陈靖深深地看了对面一眼,知道此人又在玩心计了,当即皱眉道:“在座的,没有外人,还请先生直说吧。”
吴珩微微一笑,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地道:“此事事关重大,我只愿与太宰一人明说。”
还未等陈靖再开口,知道情况的祝凤先便主动站起身来,开口道:“既然是涉及两国国运之事,我理当回避。”
说着,便朝着陈靖郑重揖礼,然后一个人默然地走到了外面,与那几个卫国的侍从们分列两边,静静地赏景。
对此,陈靖只是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没有阻拦,又等到吴珩重新坐下之后,陈靖这才直白道:“先生这下肯明说了吧。”
吴珩轻轻地点了点头,开口道:“太宰既然如此有诚意,那在下也不能一直藏着掖着了,但在下在说之前,还想再听听太宰自己的看法。”
陈靖知道,这是对方在考验他的能力,南地东面这三方势力,谁都不是真的好惹的,全都是虎狼之辈,虽说现在凉国势大,卫,晋二国乃是唇亡齿寒之局,必须联盟,但若是对方的领导者是个废物,他们彼此都不会介意先吞下对方再说,毕竟合作者若是自身的能力不足,未来必然会出现大问题,与其等对方将来再掉链子,拖自己的后腿,还不如现在就全力先吃下对方,虽然有所损耗,但总好过在关键的时候因为对方而大败亏输。
“凉国势大,不可力敌,你我两国现在能拿得出手的兵马,凑在一起,也不过百万之众吧,而且这都是往多了说的,个中情况,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听完陈靖的话之后,吴珩也严肃地点了点头,两人现在谈的,是南地现在的局势,以及未来的谋划,自然不可再怠慢。
陈靖说的,算是实话,卫国就算全力以赴,甚至连原本守成的兵马全都聚在一起,也不过就是六十万之众,这其实都已经很多了,毕竟军队平时是由整个国家来供养的,几十万人,平日里不做农事,又要拿饷银,一直都在持续地消耗着国力,卫国拢共不过两州之地,可没那么多闲钱养更多的兵了,这些已经是极限了。
相比较而言,晋国这边甚至更少,毕竟卫国这些年来一直偏安一隅,依靠着自身地势的优势,螺蛳壳里做道场,在两州之地用心经营,几百年间,从没有冒险参与过南地各国的攻伐角力,故而也从未损失过一兵一卒,国充盈,物资齐备。
反而是晋国这边,曾与凉国在燕州决战,百万精锐全部都折损在了燕州,不但是让凉国的常定方一战成名,而且晋国这么多年都还没缓过气来,按照吴珩的粗略估计,晋国最多就能派出四十万兵马,两国这都算是全力以赴,把能上战场的全都拖出来,才勉强有这个数,这其中,起码有一小半,都属于普通甚至往下的水准,真正能称得上精锐的,估计就六十万人罢了。
说白了,其中的一小半,平日里那就是民兵,拿起刀是兵,脱了衣服就是民,极度缺乏训练,难堪大用,只能当做炮灰。
而反观凉国这边,光是享誉天下的九军,粗略估计,便有一百六十万之众,而且其中大部分都是骑兵,虽说大型的战争里,要各兵种各司其职才行,缺一不可,可骑兵的优势绝对是其他兵种所完全无法比拟的,来去如风,想打就打,想走就走,光是这种机动性,就远胜步兵,来回骚扰,烦都可以烦死你。
平日里供养一支骑兵队的消耗,都可以拿来供养五支步兵队了,高额的花费,自然换来的是更加强横的战力,这种等价交换,本就是世间真理。
吴珩闻言,伸出右手的食指,从旁边的杯中沾了沾茶水,然后用左手抓住右手的袖子,抬手就在桌上几下便勾勒出了一副凉国的地形图。
“凉国九军,的确厉害,可其中骁骑卫和狻猊卫两支军队要坐镇京师,绝不会轻易离开,而海州的局势复杂,海州军也不可能轻动,更何况海州军只擅水战,陆战尚不如普通士兵,来了也不足为惧,再看雍州江州两地,亦需要军队坐镇,其实我们真正所要面对的,就只有幽燕两州的四支军队,玉阳,虎贲,熊罴,沥血罢了。”
“罢了?”陈靖忍不住轻笑道,“难道先生有办法解决这四支铁军?”
这四支边军,才是真真正正的凉国天柱,支撑起了凉国整个边防力量,其中除了熊罴军以外,其余三军,几乎全都是骑兵,玉阳和虎贲两军,整整六十万人,熊罴军四十万,其中三十万是步兵,十万是骑兵,而名头最盛的沥血军,更是真真正正的铁血精锐,虽然数量上只有二十万人,可军备乃是九军之中最好的,呼兰神驹,沥血宝刀,精钢轻弩,这些都是沥血军的标配,而且领军之人,乃是常定方当年一手提拔的副将,实力可见一斑,哪怕已经年老,可治军领军的本事摆在那的,况且这光从人数上来说,便已经大大地超过了两国联军,更别说战斗力了。
而且这还只是边军罢了,其中两州还有地方军,虽然战力不强,但是胜在人多,堆都可以堆死你们,再说这边的两国联军中,除了真正的精锐,其他人,也不比人家强到哪里去。
吴珩只是摇头叹息道:“若是真的摆开阵型正面对战,根本就不可能取胜,若我手下有十个常定方可用,那倒还可一战。”
“嗤!”
陈靖闻言,只是不屑地一笑,若真有十个常定方那种等级的将领,不需要多的,一人十万军,别说南地了,他们配合可以一路打到中庭去。
可正在这时,吴珩却突然抛出了一个重大的消息。
“可如果到时候我们只需要面对两只军队呢?”
陈靖的精神顿时一振,头一次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忍不住探出身子,沉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吴珩郑重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若想灭泱泱大凉,外力难为,唯有从内部攻取,方是正途,历代强横的王朝,一定都是从内部开始坍塌的,在下认为,若想灭凉,需从三个方向同时入手,方可保证万无一失!”
“第一,全力扶持凉国其余的皇子,搅动凉国内部的局势,现在凉国唯有太子顾苍一人势大,可其他人难道就对这皇位没有兴趣了吗?不然,只是他们被其暂时压制,手上又没有足够的力量反抗罢了,只要我们肯接触,到时候自然有人会上钩,此乃阳谋,就算是与虎谋皮,也一定会有人答应,很多年前,西大陆的乾坤商会便已经在南地布局了,凉国现在的六皇子顾川,便是其一,南地若是被凉国大一统,并不符合乾坤商会的利益,稳定的局面,哪有乱世好赚钱,乾坤商会,必然相助,此乃其一。”
“其二,策反各州,凉国毕竟立国不久,当年屠的人可不少,很多的世家大族,前朝遗族,还是心有怨恨,未有完全归降,在下早已暗中联系了各国遗老,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复国,光这一条,就算不能给凉国造成大麻烦,可也足以牵制住一部分的军队了,尤其还有一位大人物,也不甘久居臣下,更忍受不了凉国朝廷对他的猜忌,只要我们能做出成绩,此投机之人必然起兵相应,到时候就是各方呼应,共取凉国的局面,不日我便会再启程前往蜀国,劝说蜀国参与,虽然这些人都是投机之人,但只要时机到了,也必然为我们所用。”
“其三,才是攻城,前两个,就只是搅动局势罢了,可真正落到了实处,还是要与凉国边军的主力决战,这事关系到南地气运,避无可避,不可能是用简简单单几个计谋便可以瓦解整个凉国,国运之战,还要看我们自己的本事,若是败了,则是彻底无望,前两个点的人必然直接倒戈,反攻我们,但若是胜了,哪怕只是小胜,那便是遍地狼烟,四处生乱,届时只要步步推进,便可以彻底地压死凉国。”
“至于太宰之前所言,我家主公在卫国是否能登基之事,更是不用担心,有在下坐镇,若是真有不长眼的东西乱来,就算上位,在下也会将其拉下,你我两国,需通力合作,才能完成这等不世伟业呀!”
陈靖微微点头,他明白,这些年卫国一直都在暗中布局,埋下的暗子之多,不是自己能想象的,而晋国亏就亏在早些年精锐全灭,这些年又一直故步自封,导致处处落后,他也没有多嘴去问灭凉之后该如何,若是在这种问题上纠结,现在两方便不可能谈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