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极北之地的边缘地带发生战斗之时,极北之地的深处也发生了一场暴乱。
“呜——”“呜——”……
九道牛角特有的沉厚绵长的声音先后响起,随即整个矿区群落开始变躁动起来。在沙砾空地和铺着一层褐红色软土的街道上漫步的人,突然变得惊慌失措,像一只只受到威胁的蜣螂四处乱窜。很显然,由坚硬温凉的岩石筑造的那些房子是他们寻找的目标。就连一些门口挂有绣着一个“酒”大字幕布的房子,也挤满了人。这些被蜣螂们称之为『梦幻地』『温柔乡』的地方,最低消费足以令大部分人望而却步。
但,当九道牛角声响彻云霄时,这条规定作废。极北之地任何能够藏身的地方都必须无条件地接纳他们,逃难的他们!
……
“是『乾』矿区方向!停止巡逻,准备战斗!”九道牛角声响,第七队队长下达命令并翻身上马,不待话说完,她就已经策马疾驰而去。其他队员闻令而火速集合,明晃锃亮的铠甲,冒着阴森冷光的矛头,这支训练有素的卫戍队紧随其后,朝着『乾』矿区奔突前往。
“是第七卫戍队!”站在窗口的人惊喜道。
“第六卫戍队也投入清剿了!”语气里是掩抑不住的宽慰。
“九道牛角声齐鸣,八大卫戍队相汇,好久没遇到了……”
苏小青是八支卫戍队中唯一的女队长,司掌第七队。坐骑浑身漆黑如墨,四蹄上有一圈皎白似雪的白毛,得名『踏雪』。踏雪早通人性,此时正精神抖擞地放开来跑。藏身于屋内的人以为看到一道黑色闪电倏忽而过,不由惊叫一声。
片刻之间,『乾』矿区便近在眼前。那宽敞而平滑的山体岩壁上刻有笔力虬劲的“乾”字,中央凿有拱形洞口,此时横七竖八的满是尸体。一道细血流缓缓流经尸首,得到新的血液补充之后变得更粗、更急起来。
苏小青脸庞蒙上一层凝重之色,手中的长矛缓缓握紧,目光谨慎地察视着四周。
“呼!”她突然转身甩手,纯钢锻造的长矛射向左后方,刺破空气发出爆破声。
“噹——”长矛最后钉在一块巨石上,矛尾还微微发颤。一只毛茸茸的黑色物体挂在长矛上,鲜血滴落于地并嗞嗞地产生气泡。它眼眸里的光泽慢慢消退,三尺来长的躯体也停止了挣扎,最后死在长矛之上。
“果然是灵晶兽。”苏小青拔下长矛,淡然说道。她似乎并没有为此松下一口气,眉头反而皱得更紧。
杀死『乾』矿区所有人,还使卫兵吹响九道牛角声,可不是亡在她矛下的灵晶兽能做到的。
“低阶灵晶兽?”赶来的第六卫戍队队长胡风不出所料地脸色沉重,他明白九道牛角声所代表的意味,若是为了一只低阶灵晶兽而吹响牛角,卫兵怕是会立即人头落地。
很快,第四、八卫戍队队长也赶至。他们决定走入洞口,甚至下井查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一股杀意汹涌而来。但见各路口、街巷之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或黄色脑袋,数千只眼眸杀意泛滥,哈喇子沿着森白利齿滴落在地。
然而更为恐怖的气息从洞口蔓延而出,昏暗中缓慢走出一只白色的灵晶兽。它体型巨大,是黑色灵晶兽的三倍有余。它的出现,空气变得沉重而阴寒,其他灵晶兽纷纷收起满嘴獠牙,朝它微微鞠躬。
马匹尽皆受惊,几乎同时仰天长鸣。四位队长勒紧缰绳,高扬起手中的黑铁长矛,做好战斗的准备。
“嗷呜——”这只浑身雪白的灵晶兽并无在意队长们的盎然战意,古井般深邃的眼眸足以吞噬任何人的意志。它凝望四周良久,突然仰天长鸣,外围数千只灵晶兽纷纷昂头嗷叫,像在传递某种信息。果然,但一阵嗷叫结束,数千只灵晶兽开始转身离开,撒腿奔突至其他矿区。
四支卫戍队队员赶至,正好碰上迎面而来的兽潮。他们大惊而未至失措,左盾右矛,看着黑压压的一片灵晶兽,有人冷道:“这点儿畜生才配得上九道牛角声嘛。”
数千只灵晶兽缓缓靠近,把近百个赶来的兵卒包围了起来。但后者心中的惧意慢慢消逝,战意愈发浓郁。他们也站成了一个圈,虎背微躬,气氛凝重而充满血腥味。
“杀!”一声喝下,上百条漆黑油亮的长矛同时射出,把意欲扑跃而来的灵晶兽钉在地上。鲜血的味道极大地刺激着这些凶兽,也带走兵卒最后的人性,双方疯狂地厮杀在一起。长剑对利齿,得天独厚的强悍咬合力对抗精湛的冷兵器技艺!血腥,杀戮,疯狂,只剩下最后的兽性!
鲜血盈满铜盾的玫瑰纹路,突然往前狠狠砸去,沉闷的声响伴随着头颅骨碎裂声。持盾者露出狰狞的笑时,铜盾下的灵晶兽临死反扑,硬生生地咬扯下他的手臂。但还未来得及嘶吼,一只沾有血迹的兽爪已经抓烂了他的喉咙。
『乾』字前的空地,却静宁如初。
无论身后如何疯狂厮杀,浓郁的血腥味早已充斥着每一个角落,四位队长都未曾侧头回顾,他们与前方浑身雪白的灵晶兽对峙着。
它的雪白毛色值得他们这般对待。
灵晶兽有着极为鲜艳而分明的毛色,漆黑如墨的最为常见,卫戍队兵卒能与之对抗。这也是进入卫戍队的门槛。而黄如落霞的灵晶兽则较为罕见,一旦出现在极北之地,须队长亲自出马。
至于浑身雪白的灵晶兽,这种该死的东西只存在于献记载中。它们最后的现身是三百年前,三只几乎消灭了八支卫戍队,然后毫发无损地离开。
“毫发无损?”苏小青第一次读到时难以置信,那时她还未司掌第七队。当她迅速成长为队长,战力去普通人也越来越远。肉体的战力极限在哪?这个疑问浮现时,关于白色灵晶兽的记忆回来了,她心底深处甚至渴望见到这种传说中的生物。
“我要杀死它!因为我想杀死它!”苏小青双腿一夹,胯下的『踏雪』便一跃而起,竟是跨过了数丈之远,肌肉棱条突起的双蹄踏向灵晶兽!
灵晶兽王眸子一直古井无波,即便苏小青朝它发起进击。当铁骑双蹄即将踏至,它突然怒吼一声,混杂着血腥味的空气涟漪使得『踏雪』受惊。
苏小青腾跃而起,手中的长矛随即抛掷而出。
黑铁长矛乃延请名匠锻造,刺穿铁板而不绻丝毫。
而这一掷,苏小青不知练习了多少遍。她愈是渴望见到白毛灵晶兽,愈是疯狂修炼。
要一招取下它的脑袋!
长矛刺穿它的头颅!
让混着血迹的脑浆从脑后随长矛迸裂而出!
这一掷,记忆中所有修炼时的疯狂都聚集于一起。无论是矛还是她,都把过去与未来融汇于这一掷!唯有长矛刺穿眼前的灵晶兽,让它的脑浆如想象一般迸发而出,才能真正地感受到肉体为之兴奋时所特有的痉挛!
刺穿吧!迸发吧!苏小青掷出长矛时,内心也疯狂起来。
那只浑身雪白的灵晶兽,后腿弯曲、冷淡地坐在地面上。当黑铁长矛掷到面前时,但见它爪子一挥,便把长矛断成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