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宜梁,形同一座土城,占地十余里,乃是天柱山以东五百里的又一道门户,驻扎着数十位金丹、筑基弟子。 这日的黄昏时分,宜梁遭到袭击,伤亡数名弟子之后,急忙传信示警、开启阵法,土城内外一片忙乱。接着一块巨石从天而降,上面刻着一行大字:魔门于野,天梁桂,讨还神器,替天行道…… 夜色降临。 千里外的山谷中落下三道人影。 其中的于野倒是气定神闲,赖冕沉默如旧,唯有桂怨气冲天—— 「于师弟,我已随你攻打宜梁,足以表明心迹,你又为何丢下那块石头?」 于野与赖冕坐在山坡上,拂面的晚风很是惬意。他翻手拿出两坛酒,道:「赖兄,请——」 「哎呦!」 桂跺着脚,绝望道:「曾经的生死仇家,如今成了酒中挚友,是非不分、恩怨不明,什么世道啊!」 于野充耳不闻,与赖冕举酒痛饮。 「哼!」 桂气急无奈,来回踱步,继续抱怨道:「你丢下石头也就罢了,又为何留下字迹呢,瞧你的刻字丑死了,成心拉我下水啊!用不了三两日,此事便会传遍四方。你这般害我,叫我如何与师兄交代?」 酒坛见底,于野与赖冕打着酒嗝,却一个面带微笑,神态从容,一个像是被唤醒了兽性,黑脸透着杀气。 「兄,你天梁门是否与我结盟?」 桂见于野终于回应,转身走到近前,重重点头道:「当然!」 「为何结盟?」 「同舟共济!」 「凡俗,有歃血为盟。你我结盟,何以为凭?」 「哦,我师兄想要与你当面详谈,无论歃血为盟,或焚香起誓,悉听尊便!」 「骗鬼呢!」 「神明可鉴,岂能有假?」 「神明何在?」 「嘘,慎言!」 「总之,我信不过天梁门与你的师兄,除非……」 「除非怎样?」 「帮我杀了天绝子,方显诚意!」 「天呐!」 桂吓得后退两步,道:「燕州之大,谁有本事杀得了一位化神高人?」他摇了摇头,道:「究竟如何,我是万万不敢妄言,改日见到我师兄,由你二人商议再定!」 「你此番只为邀请我而来?」 「下个月的苍云山,如何?」 「不去!」 「你……」 「何时何地相见,由我决断!」 「且罢……」 桂找到于野,邀请他去苍云山,却被一口拒绝。他信不过孟霸,将由他选择相见的时机与地点。桂拿他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下来。 次日清晨。 三人飞越大山往东而行。 去往何处? 岐山! 安平郡的岐山,乃是于野渡劫之地,桂很是熟悉,却又弄不清他的用意。赖冕却是不以为然,声东击西而已,海贼惯常的手段…… 四月的岐山,春色更浓了几分。 一道剑光从天而降,一位女子落在庄外的桥头之上。她伸手撩起鬓角的乱发,冲着那流淌的春水与河边的垂柳发出一声莫名的叹息,然后心不在焉的奔着庄子走去。 听闻某人现身,她一时忍耐不住,便走了一趟上谷郡,却仅仅仅见到他擦肩而过的匆匆一瞥。 当年,彼此均为金丹修士,并有过一段结伴同行的缘分。那时的他,并无出奇之处,也被她屡屡看出破绽。她自信她并不逊色,一度有过争 强好胜之心。谁想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之后又在岐山蛰伏六十余年,犹如走蛟化龙而一飞冲天。如今他的名声愈来愈大,而与他的缘分也愈来愈浅。 又为何去找他呢,难道只为见上一面…… 「师姑!」 便于此时,庄院门前有人举手致意。 「魁星,何事?」 是位中年男子,筑基八九层的修为。 与此同时,又有两人现身,乃是奎京与奎晋,均已修至金丹圆满的境界,与奎昕招了招手,匆匆忙忙走了过来。 「两位兄长?」 奎昕不明究竟,便听传音道—— 「日前沣水谷的龙霆带着上百家眷来投,我哥俩不敢接纳,也不敢轻易拒之门外,借口家主不在……」 「沣水谷龙家?」 「正是!」 「而龙家不是……」 「我奎家与他并无深交,却阖族来投,此事必有蹊跷啊!」 「龙家贸然前来,有无说辞?」 「说是于野的指点……」「啊……龙霆人在何处?」 「尚在百里之外等候消息,请小妹酌情处置!」 「哦……」 奎昕惊愕之余,沉思不语。 有关沣水龙家邀请于野作客一事,为她亲眼所见,之后的变故,却是一无所知。而一位成名已久的元婴前辈竟然率众来投,并且得到于野的指点? 奎昕忽然有点兴奋,当机立断道:「魁星,留下看家,两位兄长,与我前去接应龙家!」 魁星举手领命,奎京与奎晋却是面露难色。 「龙家上下足有百多人呢,如何安置?」 「尚需查明缘由,切莫惹祸上身……」 「咯咯!」 奎昕笑出了声,容光焕发道:「料也无妨,且将龙家安置在岐山,倘若大祸临头,自有于野担当!」 夜色深沉。 山谷寂静。 于野睁开双眼,悠悠吐了一口浊气。随着腰身舒展,筋骨「噼啪」脆响。他正要起身,却又看向左右。 林间的空地上,桂尚在吐纳调息。此次重逢之后,他竟然不走了,说是追随于师弟,成就一番壮举。 不管他想干什么,权当多了一位帮手。 赖冕独自坐在一旁,拿出一个玉瓶,随着禁制闪烁,瓶口冒出一个金色的小人,竟是应龄的元神。他嘴里默念有词,打出几道法诀。应龄顿时神情扭曲,显得极为痛苦,又难以出声,由他肆意折磨。他却很是享受的模样,狞笑道:「应老儿,这抽魂炼魄的滋味如何?」 「天呐,那是应长老!」 桂忽然惊叫一声跳了起来,遂又一阵恶寒—— 「抽魂炼魄,生不如死啊……」 一位熟悉的元婴长老,遭到如此摧残,令他不敢想象,也不忍目睹。 赖冕却无动于衷,继续享受着复仇的快意。 「启程了!」 于野催促一声,人已迎风飞到了半空之中。 结婴之后,他并未重塑肉身。便如青萝所说,他在结丹之时化去肌体,形同肉身再造,又经雷劫的淬炼,如今的血肉之躯犹如灵体一般的存在。随着真气、法力所至,或身轻如羽,或坚硬如石,御风飞行更是随心所欲。 「哎呀,为何夜半赶路?」 「昼间赶往岐山,势必连累奎家!」 「岐山奎家为我天梁门辖地,料也无妨!」 「既然如此,便由天梁门守护岐山的安危。奎家与龙家若有不测,我找 兄算账!」 「怎么又多了一个龙家?」 「帮手当然是愈多愈好,否则如何对付天机门?」 「你究竟想干什么?」 「与兄成就一番壮举!」 「啊……」 晨色中。 三道人影出现在庄外的桥头之上。 与此同时,奎家庄院内冲出一位女子与两位中年男子,正是奎昕与她的两位族兄,奎京与奎晋。 却见桥头伫立着一位年轻男子,背着双手,浓眉斜挑,嘴角含笑。另有一位黑脸男子与一位老者陪伴左右,神态各异,威势莫测。 「长老、赖前辈!」 奎昕脚步轻盈,话语声清脆。她带着两位兄长与桂、赖冕举手行礼,遂又款款止步而再次出声—— 「于……」 于野拱了拱手,歉然道:「此次劳烦奎家,颇为冒昧。承蒙各位不弃,互称一声道友,足矣!」 「于道友!」 奎昕释然一笑,道:「于道友信得过奎家,乃是奎家之幸,我已将龙家安置妥当,请吧——」 她与两位兄长踏剑而起。 于野带着赖冕、桂随后而行。 身为奎家的家主,奎昕不忘叙说相关事宜,而对于龙家的来历,则是避而不提。她与两位兄长已达成一致,只管听从吩咐行事。 于野倒是没有隐瞒,他向奎昕道明了来意。之所以让龙家投奔岐山,也正是因为天梁门的存在。有了桂与孟霸的庇护,不管是龙家,还是奎家,皆少了几分凶险。此外,便是断绝桂与他师兄的侥幸之念…… 岐山便在十余里外,转瞬即至。 奎昕带着众人直奔前山而去。 前山的山脚下,有个偌大的洞穴,四周为古木遮掩,一条隐秘的山溪流淌不息。 「嘿!」 于野看着洞穴,禁不住咧嘴一乐。 他曾在岐山地下闭关数十年,不想此处竟然别有洞天。 洞穴足有百丈大小,洞外倒也寻常,洞内却是洞口相连,怪石嶙峋,可见禁制笼罩,并有人影出没。 一行六人落在洞口前的山坡上。 一位老者现身相迎—— 「于道友,赖道友,龙霆有失远迎,这位是……」 是龙霆,他身后跟着两个中年男子,举手出声—— 「龙肆、龙伍,拜见各位前辈、拜见奎家主!」 「天梁门的桂!」 桂自报家门。 「长老,失敬、失敬!」 龙霆拱手施礼,又道:「值此危难之际,此番多谢奎家主的收留,我龙家愿与奎家永世交好,从此祸福同担、甘苦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