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萧唤琴却不想再看,她挥手打跌裴毅手中的信笺,任由它被那雨水冲刷着,化入泥浆之中。
那可是澹台元宏的亲笔信,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东西,若是以前,定被萧太后捧至手心,谁人都不能触碰,可是现在,却被她毫不留情地挥手打落。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啊……
若幽谷关外救她的人,是澹台寒,那么澹台元宏算什么?
一个骗子,一个害苦了她一生的大骗子,一个让她错失了挚爱的生死仇敌!
她恨他入骨,又怎么会在意他的东西,又怎会在意他是如何死的,自戕亦或他杀,有什么区别?干她何失,他爱不爱她,有多爱她,又干她何事!
“不,这都不是真的,这都不是真的……”萧唤琴心上绞痛,眼神狂乱地摇头,有猩红的东西,从她的眼中,一滴滴滑落,犹如梅印,落在她襟边的三寸雪白宫围之上。
“太后!”碧玉悲痛一唤,心上猝痛唤一声,“公主啊……”
公主……这一声,好像忽然就将她带到了那一年,也是她和他唯一心平气和,笑颜以对的短暂时光。
那时,她是情窦初开而不自知的一国公主,眉眼倨傲,却不掩灿笑,不是那独霸一宫心狠手辣的一朝帝后,更不是如今这个历经沧桑心冷如铁的摄政太后。
那一年,天祁的皇家围场,她一身猎装,高高坐在枣红色的骏马之上,眼神倨傲提着马鞭,身后玄衣猎装男子策马追来,轻一声唤道“公主”。
她从没听过,有人能将这两个她听了十几年的字眼,唤得那般动人,就似一句情话,即便那个人生得一张冷冰冰的俊脸,浑身上下都透着生人勿进的气息。
她是怎么回的他?
哦是了,她笑他:“你总跟着我作甚。”
他回:“保护你。”
她笑了,笑得前俯后仰,拿鞭指着他:“这可真是本公主听到的最大笑话,我堂堂天祁护国公主,勇冠三军,声震诸国,从来都是我保护别人,本公主需谁来保护?”
可他脸上几乎都看不到笑意,半点不似玩笑。
就好像,她是他捧在手心小心呵护的至宝,不容损伤。
更不曾想,一脸冷漠样的他,声音会那样轻柔,她到如今都记得,他道:“野外猎场危险,常有猛兽出没,公主英勇善战,却也是女子,需人小心保护。”
那时她愣住了,当场忘了回答。
阳光掩饰了少女脸上的俏红,只是那时轻哼一声策马离开的她,并未察觉。
一种刺透灵魂的痛楚,一道道贯穿萧唤琴的身躯,犹如万箭穿心,将她拉回到现实世界,一滴滴血色泪水,从萧唤琴的眸中,涌出,落下。
犹如东宫屋檐那不断飞落的暴雨,如何都无法止住。
“野外猎场危险,常有猛兽出没,公主英勇善战,却也是女子,需人小心保护。”
那时的她,怎么就没发现,这和那在幽谷关外茅屋中,那个男人唯一留给她,深深触动她心房的那一句话,是何等相似。
他道:“你毕竟是女子,也要学会爱护自己,留疤不好看。”
这两句话在她脑海之中交叠回荡,盘旋,撕裂……
她怎么就没发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