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刘副军长还派手下来询问赵先生:“那张凤栖军事部署图有人来取走了没有”?
赵吉仓先生回答说:“不知道怎么搞的一直不见有人来取”。
这天,一个戴草帽的老汉慌慌张张进入济世堂,进门时差点让门槛绊倒,多亏大门离柜台不远,老汉扶着柜台站定。老汉一抬头先看见了正在药铺学习抓药的郭全中,郭全中也看见了老汉,惊诧地问道:“叔,你怎么来了”?
郭宇村没有人知道豆瓜爹的名字,年轻人见了豆瓜爹都叫叔,豆瓜爹“哎”了一声,接着说:“孙子烧,听说西医退烧快,想给孙子买点药。那位是赵先生”?
赵先生回过头,很客气地说:“我就是,烧的状况有几种,你的孙子是怎么烧的”?
豆瓜爹回答:“可能是着凉了,买点退烧的药”。
赵先生给豆瓜爹把药包好,告诉豆瓜爹怎样服用。
豆瓜爹突然低声说:“有人派我从你这里取一样东西”。
赵先生心里一紧张,接着回答:“你可能认错人了”。
豆瓜爹反问道:“济世堂有几个人姓赵”?
赵先生明白过来了,邀请豆瓜爹:“请到后堂说话”。
由于双方从未见过面,也没有接头暗号,所以两人的对话很容易被别人听懂。当下祁先生跟铁算盘相视一笑。铁算盘倒也精明,慌慌张张从前门走出药铺,碰见一队巡逻的士兵,他拦住士兵说道:“请你们转告刘副军长,一个老汉前来取图”。
士兵们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也不敢耽搁,立刻向上司汇报。豆瓜爹拿了图纸牵着马来到东城门口,被守城的士兵拦住。士兵们正欲在豆瓜爹身上搜索,一个军官慌慌张张过来,摆了摆手让把豆瓜爹放走。
豆瓜爹不常进城,十多年前进城看了一回秧歌,那时城门洞子没有检查,来往的行人进出自由。他也不知道那些士兵为什么把他拦住又将他放走,出得城来翻身上马,突然浑身困乏,原来大烟瘾犯了。他想抽一口大烟,一摸身上怎么把火柴丢了?不得已拉着马朝前走,正好来到仙姑庵,在拴马石上拴好马,抬脚走进大殿,看见自己的老婆身穿皂衣、手执佛尘站立在菩萨旁边,内心里一阵委屈一阵心酸,鼻涕眼泪淌了一脸,他不知道怎么搞的突然双膝一软,竟然跪在老婆面前:“老婆子呀,你跟我回家吧,你一走那个家就像霜打了一样,全蔫了。”
只见那老尼佛尘一甩,一点也不怜悯这个曾经在一起生活了几十年的老伴:“哪里来的大烟鬼,别沾污了佛门圣地”!
卧榻上躺着的何仙姑倒还是显得仁义:“你老婆尘缘已断,你还是从哪里来,原回哪里去”。
豆瓜爹看何仙姑手里拿着长烟锅子,抬起衣服袖子抹一把鼻涕和眼泪,哀求道:“仙姑,能否把你的烟火借我一用”?
何仙姑一边抽烟一边慢腾腾地说:“我借你火就等于害了你。老尼观察,你的大烟抽上时间不久,忍耐一会儿就会过去”。
手执佛尘的老婆突然说:“老家伙你给自己积点阴德,缺德事少做一点,不然的话死了以后浑身长满蛆都没有人管”!
豆瓜爹突然灵性了,惊出一身虚汗,人在做天在看,不要说关起门来做事无人知晓,任何亏心事都躲不过天眼!老婆子已经脱离了凡尘,肯定知道豆瓜爹心里头的秘密,一夜贪欢,留下终生遗憾,看那菩萨对着他高深莫测地微笑,豆瓜爹肠子都悔青了,感觉再说一句话都是多余,他低下头,倒退着出了仙姑庵,朗朗跄跄走到马跟前,浑身一使劲,翻身上马,上了驴尾巴梁,摇摇晃晃,朝郭宇村走去。
太阳在西边天上跳跃了几下,终于无可奈何地沉落,一阵山风刮来,浑身出奇得冷,豆瓜爹突然头就像爆裂了一样地痛,他好像感到自己死期已经来临,恍惚中觉得无数鬼魅朝他走近,为了给自己壮胆,他大声地吼道:“手执钢鞭将你打”……
猛然间,一个人钻出树林,拦住他的马头。豆瓜爹心想,脖子缩回去是一刀,脖子伸长也是一刀,一辈子夹着尾巴做人,临死前也要潇洒一回,他可嗓子喊道:“是神是鬼爷都不怕!想要爷的命你就利索点”!
那人拽住豆瓜爹的马缰绳,嘿嘿一声冷笑:“老家伙,你看看我是谁”?
豆瓜爹不用看,凭声音他就判断那是豺狗子,他用衣服袖子抹了一把鼻涕,滚下马,颤声问道:“有火没有?烟瘾犯了,抽一口”。
豺狗子替豆瓜爹把烟点着,问道:“东西拿回来了没有”?
豆瓜爹蹴在路边,把烟瘾过足,然后站起来,问道:“豺狗子,老子拼上命为你干事,你拿什么东西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