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春节不久,张狗儿就从家里出走,究竟去了哪里并不清楚。连狗儿娘也感觉奇怪,这十五岁的孩子无论干什么都不跟家里人商量。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不过狗儿娘心里很着急,担心孩子出什么意外。
二月下旬,大烟开始调拨的时节,张狗儿从外地回来了,回来时赶六匹骡马,骡马背上驮着食盐,奇怪的是竟然还给自己带回来一个女子娃,看两个人那种黏糊劲儿,不用说这一对年轻人已经“那个”了。
这也没有什么奇怪,十五岁的男孩子已经知道男欢女爱,那种预热的过程极其暂短,只是问一句:“你看上我不?”看上就意味着相爱,再不需要山盟海誓,两个人就找一个僻静的地方褪下裤子干起了那种事情。穿上裤子就成了夫妻,男孩子走到哪里女孩子跟到哪里。
蔺生根帮忙把食盐驮子抬下,问狗儿:“你是不是也打算赶脚?”
狗儿回答:“我看不上赶脚那活路。”
蔺生根不解:“那你买这么多骡马干啥?”
狗儿回答:“种田。”
蔺生根知道张狗儿城府很深,这孩子肯定已经规划了许久,才做出这重大的决策。蔺生根一言中的:“种庄稼肯定不划算,是不是想种大烟?”
张狗儿把鞋脱下,那鞋已经前后开了窟窿,顺势喊道:“雅子,给咱拿一双新鞋。”
那叫做雅子的女孩嗨了一声,从一条褡裢里翻出一双军用的黄牛皮鞋,看样子还没有穿过,说不定是新买的。张狗儿顺势就要穿上,那女孩又说:“把脚洗一下再穿。”
雅子去端水,狗儿妹妹小猫把脸盆夺过来,把雅子叫嫂子:“嫂子,你累了,歇着,我来端水。”
张狗儿一边洗脚一边跟继父蔺生根啦话:“大(爹),你猜对了,这周围的山坡地都荒着,咱雇几个人把荒芜的土地全部种成大烟。”
狗儿娘擀面。当年凤栖种的小麦是那种红线麦,产量低,但是很劲道,女人们能把面擀得薄如纸、细如线,下到锅里仍然煮不断,捞到碗里,调上油泼辣子、葱、蒜、韭菜,醋和盐,小伙子一顿最少能吃三老碗!
看得出妈妈对张狗儿引回来这个媳妇很满意。这女子很实在,是个过日子人,但是狗儿娘心里也有疑惑,看样子这女子比狗儿年龄大,不知道他们怎样认识?
饭做熟了,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那个叫做雅子的女子一点也不生分,把狗儿娘叫“娘”,把蔺生根叫“大”。吃完饭娘把屋子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然后对狗儿说:“我把小猫和叶子带到那边去睡,你跟你媳妇就睡在咱家,过两天咱们再商量给你俩圆房。”
狗儿却对蔺生根说:“大,这几头牲畜今晚先在姐夫家喂一晚,要你照看,明天我想给咱院里盖牲畜圈,把姐夫家不用的石槽抬过来,如果咱俩顾不过来,雇一个老汉给咱喂牲畜。这几头骡马如果不够用,我还想再买几条牛。”
蔺生根知道狗儿有钱,狗儿去年冬天偷偷卖了几个月大烟。但是张有贵这几天心里正犯病,老怀疑是张狗儿给疙瘩告密,揭张有贵偷偷地藏匿大烟。蔺生根原来也认为张狗儿告密的可能性很大,可是张狗儿回来以后,蔺生根又感觉不像是狗儿告密,张狗儿这一个多月就不在家。
蔺生根有些为难,蔺生根不想让张有贵知道张狗儿回来。因为两个人本身就对火不吹(方言,相当于矛盾很深),看样子姐夫和小舅子有些误会,无论张有贵和张狗儿对蔺生根来说都得罪不起。
张狗儿看出继父为难,于是说:“要么我去找他张有贵。就不相信姐夫连这点面子都不肯给。”
蔺生根只得告诉狗儿:“你走后张有贵也让我藏匿了一部分大烟,不知道怎么让疙瘩知道了,大烟这几天开始调拨,李明秋直接跟张有贵结算,你姐夫老怀疑是你告的密,还想等你回来问个仔细。我看你就不要露面了,你们俩个的误会以后找机会慢慢消除。”
谁知道张狗儿却说:“那疙瘩跟本看不上我,疙瘩嫌我是个捣怂(捣蛋鬼),我去告密疙瘩根本不信。这么说来张有贵也给他女婿的碗里下蛆?”
十五岁的孩子杀过人,心理素质过硬。张狗儿根本不怕张有贵,父子俩一起去找张有贵。那张有贵一看张狗儿回来心里吃惊,姐夫和小舅子已经较量过几回,每一次都是姐夫败阵。看那张狗儿毫不在乎的样子,张有贵先有些怯惧。
不过张狗儿却说:“我买了六头骡马,想借姐夫家的石槽一用,这一个多月我不在家,家里生天大的事都跟我没有关系。”
这么说来不是张狗儿告密。即使张狗儿告密张有贵也不可能把张狗儿怎么样。前边院子的牲畜圈已经闲置了许多年,何不顺水做个人情?张有贵也说得慷慨:“狗儿,咱家的东西你随便用。不过姐夫不明白,你买那么多骡马干啥?”
张狗儿回答得非常直爽:“开荒种田,主要是种大烟。”
张有贵不再说啥,后生可畏,看起来这个小舅子的确不可小觑。
张狗儿也不在张有贵家久坐,帮助蔺生根把六头骡马拉到张有贵前院的牲畜圈里,把石槽打扫干净,拌上草料,然后回到自己家,看媳妇雅子已经把被褥铺好,烧了一锅热水,专等张狗儿回来,把身子淘洗一下,然后睡觉。
那雅子做起家务活来非常娴熟,看起来不是一个姑娘。张狗儿也不在乎,那种年月谁把女人的贞操当真?成熟的女人干起男女之间的那种活路来也显得有条不紊,能把男人调理得恰到好处。十五岁的男孩子贪图女人的温柔,睡在女人的巢穴里有点忘乎所以,每天晚上反复不停地耕耘,那雅子张弛有序,一招一式都非常到位,张狗儿在云里雾里遨游,如梦如幻。
半夜时分,那猫头鹰的叫声总是准时响起,张狗儿和雅子已经苟合在一起将半个月时间,半个月那猫头鹰跟张狗儿不即不离,一开始张狗儿并不在乎,感觉半夜里猫头鹰叫唤属于正常,可是过了几天终于听出来一些蹊跷,每天晚上那猫头鹰的叫声一模一样,难道说同一只猫头鹰把张狗儿跟定?看样子这里边大有章!
张狗儿也忒大胆,竟然一个人背着半褡裢银元远走口外,半个月以后的一天张狗儿来到一处沙漠的边沿,他也叫不上那叫什么地方,反正那里的骡马价钱合适,张狗儿就买了六头骡马,又打听到附近的地方有盐矿,于是就驮了一些食盐。跟沿途的路人闲谈,知道那个地方叫什么淖子,离榆林不远。
正走间碰见一男一女,那女的就叫做雅子,男的跟张狗儿闲谈,谎称那雅子是他妹妹,家里妈妈病了,想给妹妹找一个女婿。
其实路边的交易漏洞百出,张狗儿根本没有识破。那种行为叫做“放鸽子”,张狗儿没有那种经历。也许张狗儿太想有一个女人,也许张狗儿看见那雅子长得有点姿色。当下给了男人十五块银元,比买一头骡子还便宜。那雅子跟了张狗儿以后完全有机会逃走,雅子逃走张狗儿也没有办法。可是那女人竟然跟张狗儿有了感情,感觉中张狗儿就是她的丈夫!雅子不但没有逃走反而把他们的阴谋告诉了狗儿,那男人也不是雅子的“哥哥”,好像是一个村子的邻居,相互间相约出来干那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挣下钱分成。
张狗儿早都想甩开跟着雅子一起“放鸽子”那男人,但是半路上张狗儿势单力薄,张狗儿担心斗不过那男人。那男人也有点不自量力,竟然一直跟到张狗儿家里。
猫头鹰又叫了,“猫头鹰”竟然就在窗口。老实说张狗儿对那男的还有点同情,人不论干啥都是为了活命。两年前老爹爹把亲生女儿送与张有贵为妾,背回来半褡裢糜子救活了他们全家。
张狗儿把门打开,那男人看见张狗儿出来撒腿想跑。张狗儿说得冷静:“你不要跑,我知道这半个月你一直跟定我。我再给你些钱你回家。雅子说,她不打算跟你走,她要做我的媳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