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事处副主任不动声色地把郭涛的检讨看完,然后划了一根火柴烧掉。
当年一个办公室只有一张椅子,郭涛看老长手里的检讨慢慢地化为灰烬,脑子里一时反应不过来,傻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领导说得慢条斯理:“昨晚,值岗的警卫看见苏小宁进了你的屋子,第一时间来给我报告。如果在延安你们俩个就同时犯了错误,两个恋爱的年轻人没有正式结婚在一起居住属于违法,如果现就要及时制止。可是我让警卫不要惊动你俩,因为这是迟早的事情。小伙子你没有办法摆脱,除非你脱离革命队伍。”
老领导继续说下去:“我从192年参加秋收起义,跟毛主席干革命整整十八年,当年参加起义时十七岁,今年三十五岁。按道理应该是一个师长以上的职衔,可是不瞒你说,我犯过作风错误。那是一辈子也抹不去的政治污点,那处分装进你的档案里,一直陪你到死。”
郭涛走过去,坐在老领导的床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聆听老领导的教诲。这种推心置腹的谈心以前没有,大家都习惯了那种革命术语,人跟人之间就跟机器一样,相互间说话都带着激情。
老领导循循善诱:“抗日战争快胜利了,往后的国内形势我看不清楚。如果再打内战,蒋委员长必败无疑!因为蒋委员长没有毛主席的韬略,******斗不过******。小伙子,如果政治没有污点,革命胜利以后你前途无量。千万不要为了一个女人而毁了你的一生。”
郭涛静静地听完,一句也没有反驳,有些理念属于全新,郭涛还需要慢慢消化。但是有一点郭涛必须感谢这个比自己大十多岁的老红军!当年有一句话叫做********,你犯了错误就可以无限上纲,老领导烧掉郭涛的检讨是一种善举,最起码挽救了郭涛的政治生命,给郭涛留下了回旋的余地,使得郭涛有了重新思考的空间。如果老领导按照组织原则把郭涛的检讨上交给组织,等待郭涛的将是另外一种下场。
郭涛默不作声,走出了老领导的房间,看几乎所有的下属都端着碗站在院子里吃早饭,大家一边吃饭一边仄耳细听,细听老红军的循循善诱。大家都很年轻,三十五岁的老红军是办事处的老前辈,老前辈有一句话让大家热血沸腾,******必败无疑!如果没有对革命必胜的信念,就没有这么多的年轻人投身革命!不过大家也感觉到那苏小宁有些来头,看样子郭主任当了苏小宁的俘虏。
郭涛回到自己办公室,看苏小宁把她自己办公室的椅子搬过来,放在郭涛办公桌的对面,然后桌子上放着两份饭菜,两双筷子,等待郭涛回来吃饭。屋子里收拾得很干净,那个女人没有丝毫的羞涩和遮掩,仿佛他们是多年的老夫妻,一举一动都显得非常自然。
郭涛在苏小宁对面坐下,却不动筷子,双手合十,仿佛参禅那般出神入定,脸上的表情显得木讷,只是看见嘴唇在动:“师傅,你在那山修炼?练得这么炉火纯青?”
苏小宁吭一声笑了:“小伙子你以为你是谁?如果不是走投无路,我还看不上你这个土八路!别以为你念了几天‘子曰’,就感觉自己了不起。你知道瓦特?你知道爱迪生?你知道诺贝尔?你可能连勾股定理都不懂!”
郭涛闻所未闻,的确不懂。郭涛不懂的太多了。比起慧来,面前这个女人稍显逊色,可是慧远没有苏小宁的才干……郭涛的思绪有点走神,当年通讯极不达,但是桃色新闻却不胫而走,郭涛也知道郭宇村有个安远,安远的下场比副主任还惨。看来这是有人下了反弓(捕获野物的一种暗器),郭涛掉进了陷阱。
苏小宁乘虚而入:“我知道你刚才给副主任送检讨去了,你如果现在后悔,我承担一切后果。女人不可能像男人那样叱咤风云,女人是颗无根草,只有攀附男人才能存活。不过我不后悔,也不会自杀,因为我想过得比别人更好。”
郭涛有点吃惊,这是一条女汉子,把世事看得这么透彻。郭涛还想说点什么。猛然间,就像一场攻坚战打响那样,长安城四面城墙上枪炮齐鸣,195年的农历3月21日(公历5月2日),德军投降了!长安城万众欢呼,举行了盛大的庆祝游行活动。那是一个令人振奋的时刻,谁都明白唇亡齿寒、独木难支的道理,德军投降了,东洋鬼子还会有几天活头?中国人民经历了十四年(从1931年算起)抗战,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所有的个人恩怨暂且收起,办事处夜以继日,大家连轴转,忙得不亦乐乎。
庆祝活动一直持续了十多天才逐渐平息,郭涛根本不清楚,苏小宁又完成了一项伟大的壮举,苏小宁模仿郭涛的笔体写了两个人的结婚申请,并且以最快的度把结婚申请往延安,半个月以后,赶脚的骡马大队给两人送来了边区的结婚证。
郭涛被彻底打败了,败得一塌糊涂。郭涛只能无动于衷地看着同行们为他布置新房,郭涛知道所有的路都已经堵死,郭涛能做到的只是拖延婚期。郭涛想让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一同来参加他的婚礼,郭涛当然也替慧担心,那个可怜的女人能不能经得起这次打击?
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都闻讯赶往长安,一家人难得在这异乡团聚。奇怪的是除过郭全,所有的人都支持郭涛的婚姻。苏小宁也表现得随和,显示出知识分子的那种矜持。
孩子们当然愿意让爸爸妈妈团聚,郭涛专门在长安酒店为两个老人包了高档房间。那天晚上老俩口究竟谈了些什么孩子们并不清楚。第二天早晨五个子女去爸爸妈妈的房间给老人问安,竟然现爸爸和衣睡在酒店的地上,妈妈也没有脱衣服,坐在床上打盹。眼睛红红地,好像哭过。
(这几章真难写,必须越过不可逾越的障碍,不敢随心所欲,不能有丝毫的大意。写了五千字,几乎全部删完,余下的这两千字还有点不放心,再不能删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