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小说:寡妇村传奇 歌词 作者:支海民

由于天下雨较晚,这一年凤栖的小麦绝收,除过一些阳坡地罂粟有少量收获外,其它大田里大烟也没有成熟。可是荞麦和糜子却意外地获得了丰收。进入初冬以后,凤栖城出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卖荞面卷、荞面包子、荞面饸饹、花糜馍(软糜子跟硬糜子或者麦面卷在一起)的多了起来,羊肉泡馍馆改成了羊肉饸饹馆,贵祥叔的胡辣汤改成了荞面疙瘩汤,碎小子的蒸馍改成了荞面卷,卖麦面成了稀罕,但是并不是没有,崔秀章的叫驴子酒馆就卖麦面饼子。

叫驴子酒馆卖麦面饼子不是什么秘密,即使天大旱的时候仍然时不时在卖,那么麦面是从哪里来的?是由那些军官们克扣了士兵的伙食,把袋子洋面从伙房里偷出来卖给崔秀章挣钱。为此事崔秀章曾经问询过李明秋,一个小小的酒馆掌柜得罪不起军爷。李明秋告诉崔秀章:“你放心大胆卖吧,这是明事暗做,刘子房肯定不会为了这点区区小事去跟军官们做对,那一座坟堆里没鬼?那些军官们挣几个小钱是为了打野食(嫖妓),别把世事看得太认真。”

崔秀章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那些军官们送来洋面就照价全收,当然灾荒年间的洋面要比平常贵许多,一个麦面饼子常常卖到一毛钱(正常年间一斗麦子才一块多钱)。就这仍然食客不断,南来北往的商贾都知道凤栖城有个叫驴子酒馆,叫驴子酒馆的驴肉吃上过瘾。

凤栖城经过了将近一年的萧条,进入初冬时分又繁华依旧,各家商铺里大都买了那种手摇唱机,南腔北调的靡靡之音此起彼伏,妓女们公然在大街上拉客,商贾们有时不走官路,故意赶着骆驼或者骡马从凤栖穿城而过,驼铃叮当,给这千年古城增添了些许活力和温馨。

气候变得格外地阴冷潮湿,凤栖城上空罩着厚厚的柴烟和雾霾,傍晚商铺门口的马灯好似蛋黄,人影撞撞,城隍庙的戏楼沉寂了数年以后,破天荒地响起了秦腔的旋律。那是凤栖的草台班子经过几年修生养息,重新挂灯。

当晚演的是秦腔本戏《忠保国》,兵部侍郎官杨波的那一段“保国忠良无下场”的唱腔脍炙人口,几千年官场内斗,忠奸难辨,留下了许多经典传说,构成了戏曲的主旋律。当年群众化活动极少,看戏成为老百姓的唯一嗜好。第一天晚上公演,戏台下黑压压一片,针插不进,大多数人都是站在自家屋顶上看戏,有些人看不见人影,听戏也是一种享受。悠扬的秦腔旋律在凤栖上空飘荡,让人陶醉让人想往。

第二天晚上就是“写戏”。所谓写戏就是有钱人包场,那多少带一点赞助形式。第一个“写戏”的人必须是凤栖城里极有威望的元老,十二能屈祥当仁不让。屈老先生一辈子信奉仁义礼智信,对《八义图》中的程婴非常崇拜,当下写了戏一出《八义图》。别看老百姓食不果腹,却对秦腔戏中的经典故事非常热衷,那是一幕悲情戏,当戏演到程婴解说八义图时戏台下竟然哭声一片,人们无不为程婴的忠义而感动。

其实十二能只是应了一个名,出钱自然有女婿李明秋。接下来本该由李明秋写戏,当年写戏也是一个人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可是李明秋却向后退了一步,把第二个写戏的人让给亲家刘子房。刘子房代表凤栖驻军,写戏当然不能只写一本,军人崇尚武道,刘军长一连写了五出武戏,分别是:《金沙滩》、《穆桂英挂帅》、《借东风》、《空城计》、以及《走麦城》。凛冽的北风赶不走人们看戏的热情,戏台下人潮如涌,白天演白场晚上演夜场,凤栖城所有开商铺和日子过得殷实的人家都排队写戏,秦腔大戏一直从十月开始上演,演到腊月天还没有停歇,戏台下各种交易不断生,最红火的当属人肉生意,常见互不相识的陌生男女眉目传情,有时候勾一勾手指就相随着溜到街巷无人的地方,女人身子靠在墙上,男人掏出家伙就干起了那种事情。好像不是为了图挣钱,人们的日子过得寂寞和苦涩,男人女人都追求一种刺激一种享受。有时干完那种事相互间都不留姓名,谁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不需要付费也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秀不爱看戏,秀对自己的憨憨丈夫李怀德非常满意,秀的儿子九斤也已经一岁了,长得豹头花眼,能吃能睡,看起来不憨,知道叫奶奶、娘和爹。秀不想让自己的日子起任何波澜,爷爷铁算盘和软馍公爹之死都跟秀有关,但是没有人深究,慧不需要承担任何责任。

李怀德也不爱看戏,李怀德热衷于他的陶艺事业。自从鲁艺来了以后,李怀德的技艺大有长进。其实任何艺术都是一种心灵感应,有些珍品不可复制。李怀德也不知道这鲁艺来自何方,李怀德自从出生至今还没有离开过凤栖城,长安在哪里对李怀德并不重要,可是鲁艺的出现对李怀德来说犹如猛虎添翼,那是一种艺术的融合,双方都有点相见恨晚,如果说以前卢师傅烧制的陶艺还属于玩偶的性质,那鲁艺来了以后烧制出来的陶艺就成了地地道道的艺术珍品。

不久,鲁艺毛遂自荐,开始制作凤凰的图腾。在这一方面卢师傅和李怀德也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先制作凤凰的毛坯,泥捏的毛坯经过卢师傅的煅烧以后成为图腾的样品,经过无数次修改,最后定型的凤凰看起来栩栩如生。

凤凰图腾不可能纯金打造,纯金打造的图腾容易成为江洋大盗牵挂的目标。经过大家研讨,决定用黄铜制作模子,然后在图腾的表面上鎏金,这道工艺复杂,专门从长安八仙庵请来了工匠。制作图腾的工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表面上看起来大家配合默契,谁也不会留意人跟人之间那种细微的变化。

只有竹叶心里清楚。公爹和丈夫死了以后,竹叶理所当然地成为一家之主。那一次鲁艺从身后抱住儿子媳妇秀的动作让竹叶偷窥了个一清二楚,竹叶从内心里害怕,害怕这个家庭再出现什么裂缝。那是一段提心吊胆的日子,竹叶每天晚上等秀和怀德睡下以后才会安心地睡去。

为了防止出现不测,竹叶曾经有意无意地对那个鲁艺出过警告。鲁艺也有所收敛,鲁艺是一个事业心极强的汉子,害怕自己不检点的行为误了大事,再不敢对秀想入非非,那一段日子相对来说比较平静,大家都保持了某种程度的克制。

十月天,凤栖开始唱大戏,鲁艺也没有看戏的兴趣。为了避免再生什么冲动,鲁艺干脆跟长安来的技师般到十二能屈祥家居住。屈老先生本身喜欢年轻有为的人才,对两个能工巧匠的到来表示欢迎。可是两个人不好意思在屈老先生家里吃饭,因为师母也快八十岁的人了,为两个年轻人做饭有点力不从心。两个人于是在屈老先生家住宿,在李怀德家吃饭。

那天吃完饭已经到了晚上,两个年轻人本来准备过屈老先生那边睡觉,秀一岁的儿子九斤突然间把鲁艺的腿抱紧,要鲁艺叔叔带他去看戏。

喜欢孩子是人的天性,鲁艺不得已把孩子抱起。为了满足孩子幼小的心灵,鲁艺说:“我抱上孩子到戏台下转转。”

鲁艺和长安来的工匠一起,抱着孩子在戏台下转了一会儿,孩子在鲁艺的怀里睡着了,鲁艺把孩子送到李怀德家,那工匠独自一个去屈老先生家睡觉。

沿街的商铺都已经打烊,凤栖城里静悄悄,戏台下悠扬的秦腔调子传入耳际,让人对这座高原小城产生依恋。

鲁艺走到李怀德家门口,看大门边站着一个人,那人正是秀。

鲁艺说:“孩子睡着了。”然后打算把孩子交给女人。

奇怪的是秀并没有接孩子,而是言不达意地说:“瓦盆窑点火了,怀德今夜回不来。”

这无疑是一句启迪,让鲁艺的心狂跳。有时,人的行为身不由己,鲁艺好像丢了魂一般,跟着秀进屋。

……该生的事情全部生过了,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奇怪的是这件事竟没有任何人觉,鲁艺非常顺利地做完功课,给秀盖上自己的图章,然后回到屈老先生的家里睡觉,听得见长安来的工匠呼吸均匀的鼾声。

第二天一切正常,鲁艺神不知鬼不觉,完成了一项对于自己来说梦寐以求的工程。吃过下午饭鲁艺来到怀德的瓦盆窑,看卢师傅正在给怀德指点,停一会儿卢师傅走了,怀德突然间从被子底下抽出一把尖刀,脸上扭曲的有点变形:“我夜黑地里(昨天晚上)回家,走到自家屋子门口,现你正在日秀。”

事情既然已经挑明,鲁艺反而感觉坦然:“你既然看见了,我感觉没有必要隐瞒。我死活也逃不出凤栖,想怎样处置我?顺其自然。”

李怀德突然哭得伤心:“鲁艺,我的好兄弟,秀早都看上你了……昨晚我走了,不想打扰你们两人的好事,以后,算老哥我求你,再不要日秀了,行不?”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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