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勇所领导的凤栖游击队转瞬间离开凤栖已经一年多。这一年中间游击队一直驻军山西洪福县靠近黄河岸边的一个小山村粮谷庄。两年来凤栖游击队也配合当地八路军小分队对日伪军进行了几次小规模的突袭,但是凤栖游击队的主要任务仍然是从长安往延安转运军用物资。日本鬼子可能预感到他们的末日即将来临,对解放区和蒋占区进行了疯狂的轰炸和反扑。解放区的军用物资日益紧缺,上级命令王世勇的游击队潜回凤栖,全力以赴组织转运军用物资。
五月的一天,八路军小分队赶在黄河汛期之前,潜回黄河西岸,仍然驻扎在郭宇村外的烂土窑内。其实小分队人员不多,大多数队员已经先期在长安到延安之间开展工作,除过王世勇队长,还有原来在撇撇沟开驿站的侯生福一家三口,******东渡黄河以后,父子俩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八路军凤栖小分队,******感觉到除过参加八路再无路可走,于是要求参加八路。王世勇虽然感觉到******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有许多不便,但是最后还是决定把******吸纳进来。
当然还有呼风雨和那个蒙古小伙子,小伙子的蒙古名字很长,王世勇根本听不懂记不下,只记得前边两个字,叫什么嘎拉,嘎拉就嘎拉,嘎拉好记也好听。还有一个小分队老队员年贵元。年贵元本来跟兄弟游击队的一个队员对调,小分队返回凤栖时那个队员表示要留在山西,于是年贵元又被调换回来。
为了斗争的需要,上级组织给小分队配备了无线电报机,同时也配备了一个机务员吉新来,小伙子二十岁不到,大家都叫他小吉。
张三和牛二早都知道了小分队返回河西的消息,把郭宇村外边的烂土窑重新收拾了一遍,静心等待小分队的归来。
夜色中的郭宇村还是那样静谧,伞盖似的大树遮掩着低矮的茅屋,在一个天上布满繁星的晚上,八路军小分队悄悄住进了郭宇村旁边的烂窑。
最先觉烂窑内住进了八路军的是豆瓜爹,。豆瓜家离烂窑最近。老人一上年纪瞌睡就少,豆瓜爹几乎每天早晨都要来烂窑里转上一圈,有时就能捡几只雀蛋,他把那些雀蛋拿回家煮熟让孙子吃,孙子是豆瓜爹唯一的希望。
那天早晨豆瓜爹照样起了个大早,觉烂窑前有人站岗,豆瓜爹认识八路,八路军的帽子上有一颗红五星。看见烂窑里住进了八路,豆瓜爹心里一阵激动,他想豆瓜可能也回来了,豆瓜爹知道豆瓜参加了八路。
结果令豆瓜爹失望,王世勇告诉豆瓜爹,豆瓜没有回来,上级组织给豆瓜另外安排了任务。
吃过早饭水上漂穿一件大红袄儿,袅袅婷婷地出现在烂窑门口。
大家都是熟人,不可能不打招呼。上一次郭宇村的三个女人东渡黄河,不幸落入日本人手中,多亏了王世勇的小分队倾力相救。不过王世勇对水上漂还是有些警惕,王世勇清楚地知道水上漂在郭宇村名声不佳。
水上漂看豆瓜没有回来,难掩失望之情,紧接着水上漂要求参加八路:“八路军里边有女人,为什么我就不能”?
王世勇好言相劝:“你先回家耐心等待,我们还要开会研究”。
水上漂不知道“研究”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也不会软缠硬磨,看样子小分队打算在郭宇村久住,以后有的是机会,耐心等待就是。
对于小分队重返郭宇村,游击队员的心态各不相同。年贵元跟秀有那么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回到郭宇村最害怕看见秀。打听到秀已经远嫁他乡,年贵元长出了一口气,感觉中那段孽缘已经厘清。
******东渡黄河时就没有打算重返郭宇村,其实在郭宇村******没有丢失什么,******甚至在郭宇村找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子。可是******在郭宇村也很受伤,先他不能容忍蜇驴蜂的背叛,******甚至认为蜇驴蜂打算暗害他,那天晚上不知道谁从身后一闷棍将******打昏,然后将******扔进深沟,幸亏******命大,不然这阵子已经喂了野狼。
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人,身上难免带着时代的印记。这些人根本没有是非观念,行为做事常常凭着一时的冲动和不计后果的蛮劲,******回到郭宇村最想干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蜇驴蜂弄死,以解心头之恨。
夏天的早晨郭宇村的人们还在酣睡,蜇驴蜂怎么也没有想到死亡已经向她走近,儿子半岁了,这半年中间除过娘家哥哥张有贵来探望她,蜇驴蜂基本上一个人生活。不过蜇驴蜂活得踏实,因为她有儿子。蜇驴蜂对四个女儿彻底失望,感觉中女儿为她丢尽了人,蜇驴蜂想象中儿子长大以后就像李明秋那样,做一个闯荡世界的强人。孩子醒了,蜇驴蜂正给儿子换尿布,突然间窗口传来一声枪响。
蜇驴蜂一惊,立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儿子哭了,蜇驴蜂看茅屋顶上掉下一些灰尘,她没有惊慌失措,这年月人把生生死死都看得很轻。蜇驴蜂穿上衣服,抱着孩子走出屋子,看几个八路军战士已经将******制服。
曾经同枕共眠,如今不共戴天。原来******也带着一股江湖义气,早晨起来时******将队长王世勇喊醒,明目张胆地告诉王世勇,他想杀死一个仇人!
王世勇还没有来得及思考,******已经夺门而出。王世勇一声大喊:“******疯了,要杀人,快追”!游击队员们来不及穿衣,尾追着******来到蜇驴蜂的窗口,就在******举枪向屋子瞄准的瞬间,蒙古小伙子嘎拉及时赶到,把******的枪口朝上一举,防止了一场无端的杀戮。
******快五十岁的人了,根本就不是几个年轻人的对手,大家迅解除了******的武装,把******逼到墙角。
这时,蜇驴蜂抱着孩子出了屋子站在院子里,非常平静地质问******:“你为什么要对我下毒手”?
******也算一条硬汉:“你怀里抱着谁的儿子”?
蜇驴蜂也不乱套:“咱俩半路夫妻,你没有必要质问这孩子他爹是谁”。
******心想自己死也要死个明白,继续追问蜇驴蜂:“那天我从凤栖回来,你为什么要派人暗害我?差点置我于死地”?
蜇驴蜂虽然是个女流之辈,遇到问题也相当冷静:“******你不要血口喷人!害人必须利己,我害你对我自己无益,我凭什么要害你”?
王世勇抬头一看,郭宇村的树杈上、屋顶上站满了男人女人,每人手执一杆枪,全部把枪口对准蜇驴蜂的院内。怪不得蜇驴蜂这样冷静,原来全村的人已经拧成一股绳,谁都别想从郭宇村占到便宜。王世勇不想把事情闹大,王世勇谁都不想得罪。王世勇用眼睛寻找,希望找到一个能使得这场冲突平息之人。
这时疙瘩进入蜇驴蜂院子,他看******被几个八路军战士逼到墙角,于是拨开人群,上前拍了拍******的肩膀,说:“兄弟,我想这可能是一场误会。幸亏你刚才没有把张凤打死,如果郭宇村死了人”,疙瘩用手指了指郭宇村的屋顶和树杈上,“谁也别想从郭宇村逃脱”!
郭宇村的人见疙瘩出面,纷纷从屋顶上、树杈上下来,但是大家不走,背着枪站在场院内,看这场事怎样了结。
******还是不服气:“那天夜间,明明有人打了我一闷棍,将我打昏,醒来时躺在一条沟内”。
齐结实齐壮实走进岳母的院子,说话理直气壮:“那天晚上这老淫棍想占爱英的便宜,幸好被我俩碰见,于是我俩就先下手为强,把这老家伙打昏拉来扔进深沟,原以为这老家伙死了,想不到还活着”。
******原来还站着,听得此话双手抱头蹴在墙角,再也不吭一声。
郭宇村没有人笑话蜇驴蜂,大家心情反倒非常沉重。移民部落每家都有一部辛酸史,男人女人之间的那些破事,算不得什么。
一场冲突就这样结束,******被游击队员带回驻地,当年八路军纪律严明,按道理******就该枪毙!可是王世勇知道处死******会在凤栖引起连锁反应,八路军小分队的主要任务是转运军用物资,小分队重返凤栖,还处于隐蔽状态,王世勇不想弄出大的动静,影响军用物资的运输。
王世勇对******好言相劝:“老谷,不是我不留你,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面对王世勇抱拳:“王队长,给你添麻烦了,你能放我走就是对我的宽容”。
一天以后,******买了一头毛驴,驴驮子一头驮着儿子,一头驮着他的零碎,手执一根榆树条子,从郭宇村出走。
刚走出村子,看见蜇驴蜂抱着孩子站在路口,蜇驴蜂说话也不客气:“******你想走?没那么容易。这年头谁也莫嫌谁,咱俩扯平了,跟我回家,你的孩子需要妈妈,我需要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