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子与你似乎有亲缘关系。”
斯言一出,最淡定的除了说话的明隅,反而是当事人佛剑分说。
佛剑只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仔细地上下打量“似乎有亲缘关系”的孩子……细弯的长眉,有些近似瑞凤眼形,眸子带着琥珀色的晶光;要说最相似的,还是显得敦善的圆鼻与厚唇,简直一看就让人联想起父子血缘。
外貌可以是巧合,应该还有其他佐证。佛剑分说虽然与明隅接触不多,却也不认为这人会无聊到单凭外貌来说此等堪称荒唐之事。何况,通知他过来的飞信是素还真所发。
端肃的佛者看着乍闻消息被惊得呆住的孩童,神情有着安抚式的温和亲切。
不知何由,圆儿依触到佛者的眼神,心便安定了下来。
谈无欲见此暗叹了口气。
亲缘奇妙,往往有无法以理断之的牵连及感受,圆儿对佛剑的依赖从眉梢眼角泄露得淋漓尽致,几乎是对亲缘之言最好的佐证。
开门见山也好,佛剑前辈本就是坦荡的性格。念及此,谈无欲自觉理解了明隅的直言相告——事无不可对人言,遮遮掩掩,倒好像预先认定佛剑做了什么需要隐瞒之事一般。
谈无欲道:“佛剑前辈先坐下再细论吧。此次请前辈过来,主要就是因这名孩童。他名唤‘圆儿’。”
屈世途备了茶水,搁在屋内小桌上,想着这件事多少有些私人,在留下与离开之间犹豫了一会儿。
打算往外走,却被秦假仙拽了一把,摁到椅子上,还挤眉弄眼地小声说:“屈世途你好歹也是天策王朝一代军师!这种麻烦的事情你不帮忙给抽丝剥茧一下,又想着躲不见?你是要躲啥?”
你分明是想找人陪自己一同听八卦!屈世途腹诽。转念一想,这时候再走也太刻意了,只好装作没事人一样默默旁听。
待佛剑大师与月才子饮了口茶,放下杯子,正襟危坐,明隅缓缓开口道:“他名唤圆儿。我先说自己的结论:他身上存在两股纠缠混杂的根源力量,其一是佛剑大师你的佛力,其二是邪兵卫。你可自观。”
圆儿仰头看了一眼“大哥哥”,得了许可,轻手轻脚爬下床,奔着佛者跑了过去。
佛剑牵过孩子的手,内力轻柔探入他经脉,道:“吾记得你,你是在春霖境界救吾的小童。”
圆儿被他牵着,只觉十分欢喜,清脆应道:“是我,佛剑…阿叔。你之前也有从村民手上救下圆儿~我今天刚刚……诶,嗯,掉了毛……”说着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
佛剑收回搭着细腕的手,轻抚圆儿的头。
这孩子与他确有颇深渊源。而且是在他身受邪兵卫之力影响之时结下。
“咳,”谈无欲轻嗽一声,打断了这好像两句话就确定了事实的诡异情况,问道:“是否该深入探究一下圆儿具体身世?比如他如何出生,生于何时、何地?”
亲缘落定,只怕佛门会追究。也许内中有什么阴谋?身经百战的月才子立即绷紧了神经。
明隅亦有此意,对圆儿道:“你可有生母?”
圆儿回答:“有!圆儿有母亲,圆儿的母亲是一只白猿。”
“咳咳咳!咳咳……”
旁听着八卦的秦假仙险些一口茶喷出去,硬生生憋的呛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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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池溢出的清香在琉璃仙境的廊舍间浮动,穿过半敞着的房门,弥散在伤者憩息的屋子里。
佛剑分说已经告辞,谈无欲也离开去处理魔界方面的事务。
屈世途又跑去厨房里忙碌——前些日子药师因为想处理羽人的事情,把阿九送去朋友那里寄养了将近一个月,说是今日会有人送他回来,屈世途便想多准备些莲子糕和麦芽糖迎接多日不见的猫少年。
明隅有些疲倦,阖目稍歇。圆儿偎在床头,一会儿闷头假寐,一会儿又瞅着明隅眨巴眼睛,好像有满肚子疑问想说却怕打扰到大人。
可惜在过于敏锐的感知中,孩童的视线就像细毛软刷在小心翼翼地刮蹭易碎的瓷器——明隅觉得自己就是那瓷器。
暂时睡不着了,明隅索性提了提神,问道:“想说什么?”
圆儿抿了抿唇,有些不安地开口:“明隅阿叔,方才圆儿说我的母亲是一只白猿,是有什么不对吗?为怎样他们都那么吃惊?谈无欲又为什么让秦假仙去找圆儿的母亲?”
“因为你的身世。”
面对聪明的孩子隐瞒太多反容易坏事,明隅尽量用圆儿能理解的说法继续解释。
“佛剑大师为挽救末世,曾经身染一种特殊的强大邪力,名为邪兵卫。邪兵卫未除期间,佛剑大师曾数次失去意识,而你可能正是在此时诞生,内中详情需要澄清。”
至于秦假仙等人为何惊讶于圆儿的母亲是一只白猿,明隅干脆没有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