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坐在桌子上,眼珠子转了又转,背上火红色的皮毛像是过了一遍水,盯着钱逸群,认真道:“咱刚心中起了一卦,你有凶事。”
钱逸群吸了口冷气:“那……你那珠子借我用用?”
“这你就想多了,”狐狸严肃道,“就算你死了,咱还得在这个乱世中活下去呢。”这金刚珠虽然效果殊胜,但是用过一次就得重新祭炼七七四十九天,所以能够不用最好不用。狐狸又担心失了这法宝被钱逸群欺负,更不敢将这软肋说出来。
“尻!”钱逸群骂道,“石头捂热了都有感情,你却如此冷血。”
“金刚珠虽然不能给你,咱却另外给你预备了件宝贝。”狐狸倒像是没有听到钱逸群说的,从口中吐出一件小小的玉雕。那玉雕通体翠绿,长不过三寸,一头稍尖,可以看出是一柄小玉剑。
“这么小?也能伤人么?”钱逸群接过玉剑,放在掌心里左右看了。他本不信任这宝贝的威力,谁知刚入手中便感觉到一股磅礴剑意,绝没有意思凛冽的杀气,可又沉重得让人觉得自己别万千利刃笼罩,稍有异动就会被万剑穿心。
“这是我故友的配剑,你若能炼化自然妙用无穷。”狐狸略有不舍道,“即便炼化不得,也能破邪除秽!可别傻乎乎地随便扔出去才是!”
钱逸群问道:“你那故友想来也是史上有名的大人物吧?”
“人称,”狐狸一字一顿道,“公!孙!大!娘!”
这四字若是在圈内人耳边响起,无不是震撼莫名。偏偏钱逸群还是个门外汉,只因为杜工部的一首《剑器行》才知晓此人。他非但没有感到可靠,反倒更生犹豫,纠结道:“这不会是舞女的簪子吧?”
狐狸知道自己的媚眼又抛给了瞎子,气得牙痒,恨不得就此收回来,道:“你不要就还给咱,莫要暴殄天物!公孙氏弟子众多,你若是在外面胡说什么舞女,小心她们剥了你的皮!”
钱逸群心中暗道:原来这位公孙大娘也不是个简单的舞女啊!不过这剑怎么炼化?还是求上这狐狸一求。
狐狸见钱逸群放了软,一脸媚颜又要来讨便宜,心中暗想:以往所见高才厚蕴之人无不是自珍自爱之辈,偏偏这货让咱把持不定,真是天生奇葩,人间罕见。罢了罢了,直接告诉他吧,省得碍眼。
不等钱逸群开口,狐狸扭头道:“咱今跟你说了,你且记住。万千法宝不离一个‘感’字。原本的死物,因感而生灵,这是天地之间的通则。要炼化法宝,只要与之同感就行了。”
“感?”
“咸心为感。”
咸者,皆也。
一人一物,两心相皆,自然感应。
钱逸群握着玉剑,心中揣测:这剑上的剑气我倒是感应了,只是不知道还要感应些什么才能将之炼化。
正当钱逸群琢磨炼化法宝的时候,只听到外面的闹声越来越大。
原来是玳瑁他爹开了门,却碰到来者不善,跋扈得不把主人家放在眼里。玳瑁他爹虽然知道这种青衣小帽狗眼看人的仆役最容易搬弄是非,可也得维护主人家的尊严名誉,用软话挡了不让进,坚持自己先进去通报。
谁知来人是铁了心要落钱家的面子,不管不顾就要往里冲。
玳瑁老爹当了一辈子的仆役,是照顾过老太爷的人,余威尚在,昨晚又见识了少爷大发神威,底气更壮。说不让进就是不让进,来人再跋扈也不能动手打人,虽然人多力壮,却也只能耗着了。
钱逸群一步步往外走,心中将这伙人已经拨罗到了戴世名头上。他心中暗恨:这姓戴的还真是敢打上门来,看来是死活要跟我这儿硬磕了。现在就算要把卫老狗交给他,我这心里的气也顺不了!
“我儿,外面闹什么呢?”
大门口的争执声越来越大,钱大通年纪大耳朵不好,这才听到。
“爹,我这就去看看,您先堂上歇着。”钱逸群上前虚扶父亲入堂,手中玉剑紧攥,大步朝外走去。
钱逸群来到大门口,只见玳瑁他爹挡在小门,双手紧紧抓着门框,用身子挡着不让人进来。外面是三个青衣小帽的青壮,已经一脚顶住了门轴,不让老家人关门,一边还对这老家人推推搡搡,口中骂骂咧咧。
钱逸群心中揣测:听这口音是府里来的人。苏州府是章繁盛之地,天知道有多少致仕的达官贵人,形成一张偌大的关系网。这些人看似退休在家养老,其实仍旧能以布衣之身影响朝堂,绝板的高高在上!
“这是谁家的人,忒无礼了!”钱逸群心中打定了主意,厉声喝道。
玳瑁他爹早就快支撑不住了,见少爷出来,连忙闪开一边。他正要解说前因后果,只见钱少捕头一手制止,已经上前喝道:“谁的狗腿敢踏进我钱家这大门,我就让他后悔生在这世上!”
那三个下人也吓了一跳,迈出的腿在空中滞了滞,最终还是踩在了门槛上。当头那人道:“你怕是不知道我家老爷的名头,且跟你说罢,我家老爷乃是苏州府老爷!”
苏州姓的人家不少,若说苏州府老爷,那就只有一个。
征明之曾孙,身为左中允的震孟。
当今崇祯皇帝是藩王入主大内,还在补习东宫的课程。为崇祯讲解经史集义的日讲官,就是这位左中允震孟老爷。
身为皇帝的老师,每天讲解经史,即便在京官中也是举足轻重的职分,何况在地方上?
虽然老爷远在京师,苏州地方上却已经将家捧到了天上。这家乃名相天祥之后,又有姑苏名士征明,如今当家的是状元公震孟,家声显赫,就连苏州知府见了他家人也得客客气气。
听说是老爷家的人,玳瑁他爹深深吸了口气。震孟可是苏州最近的状元公,如今又是清贵的东宫讲官,每天都能见到皇帝的人!他担心少爷撑不住这等大场面,连忙偷偷后撤,回去找老爷通报。
钱逸群虽然不知道震孟有多高的地位,却还记得前两年状元夸官的热闹景象。他是转世而来,到底没有那么强烈的畏官情节,而且世事洞明人情练达,现在的潜规则是不传之秘,却早就被后世的小说家掀得底裤都没了!
若是县令知府的家人,钱逸群或许还会怕,不过老爷嘛,实在是太高太远了。人们只说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谁听说过跋扈的东宫讲官么?
钱逸群冷声笑道:“你们这是自寻死路!”一语言罢,手中玉剑一抛,捏起指诀,御在当空。
“哈哈哈!你拿这妇人的簪子来吓你爷爷么!”那仆役大笑道。
钱逸群原本只是想吓唬吓唬他,谁知这厮见了如此异状竟然还敢出言无状,不由心头怒起。
那仆役又嘲讽道:“你当这天下就你会这些奇门异术?哼,我家少主人往来的多是比你更厉害的异人呢!”他又退后一步,道:“本来请你去是给你面子,如今你不识相,日后有你好果子吃呢!我们走!”
钱逸群正当青壮,阳气充沛,火气攻心,不知哪一丝情绪勾动了那柄玉剑,原本袖珍的碧翠剑体猛然一胀,足足长成了二尺八寸的青锋利剑,剑体窄细,白光贯日,剑身周围裹着一层碧玉剑光。
玉剑这一变身,钱逸群登时感觉通体爽泰。之前的滞涩感顿时消失殆尽,剑指微动,剑身感应,如臂使指,远比昨晚更让人有种随心所欲的感觉。
钱逸群轻轻一指那仆役,玉剑几乎同时便飞刺过去,在空中化作一道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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